郁沉涩,少有剧烈的情绪波动。
可从二堂出来后,冷冽铁的面孔上有了少许波动,
像是一座压抑的火山。
这种由内而外的,内敛克制到极点的情绪波动,令人一下捕捉到周身变幻莫定的阴影与火星。
像是紧绷到了几乎到断裂的弦,浑身有一种沉默的痛苦,克制的忧郁。
“俞、俞先生?”
俞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平静地问:“怎么见孟敬仲?人呢?”
张幼双斟酌着语句:“先带着屏儿回了。小玉仙她们也回绿杨里收拾东西了。”
张幼双看了俞峻一眼一眼,总有些担心,下意识脱口而出问:“先生,要一起么?”
俞峻沉默半刻:“也好。”
张幼双其实不是个特别爱探究别人隐私的人,鬼使神差地发出了这个邀约之后,瞬就纠结了。
天知道,她真的很感谢俞峻的帮助,察觉出俞峻神情不对,也很想开导一二。
何看不出来张幼双的好意。
俞峻阖上眼,眉头皱得紧紧的。
只是今殊疲倦,只辜负这一番好意了。
俞峻一路平静话,张幼双也只好默默地,不另作打扰。
她来的时候还是上午,回去的时候已经是踩着斜阳了。
街上的摊位也纷纷收起,向晚的夏风微有些燥热,金蟾高踞,烟笼柳暗,霞映桥红。
张幼双的目光处安放,只好看向道旁的路边摊。
就这么心不在焉地走了两步,张幼双脚步忽一顿。
俞峻察觉到,也跟着停下脚步。
张幼双鼓起勇气,仰起脸笑了一下,对上了那双疏若寒星般的眸,“先生,等等,想吃橘吗?我请吃个橘?”
俞峻静静地望着她,不等反应,张幼双哒哒哒地,飞也般冲到了摊位。
“老板,橘怎么卖?”
一会儿,张幼双抱着橘就回来了。
俞峻就这么旁观着她买橘,等她回来了,破天荒地地看了张幼双一眼,动开口问道:“何不还价。”
张幼双抱着橘想了一下:“先生也知道我是欣欣了吧?”
俞峻略微一怔。
张幼双问出这个问题,这就表着她已知道了和她通信的就是。
那一瞬,俞峻浑身上下竟『露』出了点儿不在的羞窘,第一反应竟是道歉。
“抱歉,”俞峻抿了抿唇,沉声,“非是有意瞒的。”
张幼双笑着转移了话题:“先生会还价吗?”
俞峻道:“我的月俸足可果腹,十多起,便已下定决心,不向寻常百姓讨这三瓜两枣的便宜。”
张幼双叹气:“我也是这么想的,我己写点儿话本,还是有些收入的。”
“我早就知道先生是和我通信的那位。其实我一直很感谢先生对我的帮助。”
“不知不觉,从通信,再到衍儿入学,再到我来书院教书,形之中已经受了先生不少帮助了。”
张幼双一边低头着,一边拿了个橘在掌心,飞快地剥了起来,小心翼翼地剥了一半,取出果肉之后,
张幼双道:“刚刚小玉仙离开,特地叫我向先生转达谢意。”
“古人云,投我以木瓜,报之以琼瑶,我这个时候也有琼瑶,只请俞先生吃橘了。”
俞峻顺着她的动作往下看,目光落在了张幼双的掌心,眉心一跳,一时话。
那一瞬,内心竟忽地想到了周邦彦那一首《少游》。
“并刀水,吴盐胜雪,纤手破新橙”。
少女手指白皙,常握笔算不上多柔软,摊开的手心微覆着一层薄茧,掌心躺着几瓣黄澄澄的橘瓣。
知道这句诗词已是冒犯至极,却只是垂着眼帘看,并有多余的动作。
……她差点儿忘记俞巨巨有点儿轻微的洁癖了。
张幼双脸上顿时有点儿烧得慌,囧囧有神地找补了一句:“我之在县衙里洗过手了!”
“真的。”
俞峻:“……”
的情绪本来就鲜少外『露』,却是差点儿被张幼双这一句给惹笑了。向来冷素的眼里软了一下,像是漾开的水月湖波,迅速归于了冷寂。
虽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,但到底难辜负她的好意。
思量再三,还是拣了块橘瓣,送入了口中。
“多谢。”
齿尖合力咬开,鲜嫩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