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胆的奴才!不好好伺候着,要去哪?”
“去殿里看看。”清瘦太监看着那个肥胖的太监,知道是乾清宫管事太监王朝宗。
“殿里?哼!那也是你去的地方?”王朝宗冷笑道。
清瘦太监怒道:“去哭拜皇……上。”不知怎的,清瘦太监生生把什么字咽下去,期期艾艾地说出一个“上”字。
“哈哈哈!你一个小小的太监也有资格去哭拜吗?好好站着吧!”王朝宗手上一用力,将信王拉回,力道未尽,清瘦太监双腿也许站得酸软了,支撑不住,摔倒在地,一时竟爬不起来。众人个个笑得浑身乱颤,但皇上刚刚宾天,谁也不敢出声。王朝宗嘴里呸地吐了一口,转身走向殿门。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太监伸手将他拉起,轻声问道:“你也是新来的?”清瘦太监随口应答。
“你家在哪?”小太监又问。
清瘦太监沉思一下,答道:“河间府。”
小太监极为兴奋,附到清瘦太监的耳边说:“却原来是同乡呀!我是河间府献县人,你呢?”
清瘦太监又想一想,说:“河间城里。”
“河间城里我去过,我爹就是在那请的动刀师傅,为我净了身。”小太监想起往事,似是恨意未消,转而问清瘦太监道:“你家既在城里,怎么却受得了这般苦楚?落得肢体不全?家里也穷吗?”
清瘦太监道:“家里原本还算殷实,只是爹爹嗜赌如命,被几个光棍闲汉设了局,将几百两银子尽情骗赌了去,又欠了别人的高利贷,没法子只好送我到师傅家里寄养,换几两银子还债,师傅给净了身,我就入宫了。”
那小太监啧啧称奇道:“天下竟有这样狠心的爹!把一个清秀端正的儿子舍得送到宫里?小弟命苦,自幼没了爹娘,跟哥嫂过活,不想我那不贤的嫂子,嫌弃咱没什么本事,视作个眼中钉、肉中刺,日常将半碗冷饭打发咱不算,还每日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语说与咱听,我一怒之下,在爹娘坟上磕了头,谢了养育之恩,就偷着跑到城里,净身进宫了。师傅为我去势的时候,疼得昏死过去,醒来见下面的宝贝儿没了,插了一节麦秸管儿,光着身子躺在挖了一个小洞的门板上,不敢多吃饭,怕拉屎撒尿用劲憋崩了伤口,就喝臭大麻水,整日地腹泻拉肚子,几乎要了小命。那屋子臭得,至今想起来还恶心。如今还欠着师傅十两银子没还呢!”
小太监一席话触动了清瘦太监的心事,不由哽咽起来,与那小太监相对而泣。小太监道:“你方才为什么要去里面?”
清瘦太监道:“想去看看皇上,平日离得远远的,都看不甚清,没想到驾崩了还不教看。”
“你要去看也是容易的,待会儿轮到我燃换香烛,你替我去就行了。我才不要看死人呢!夜里会吓醒的。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清瘦太监感激地问。
“马元程,还不快来上香?”门边一人低喝道。
“叫我呢!你快去,低些头,可不要教人认出来呀!”
清瘦太监拍了一下马元程的肩膀,马元程低低问道:“你姓什么?”
“朱。”那清瘦太监含糊地吐出一字,低头疾步而去。
殿里的香烛堪堪燃尽,清瘦太监取过香烛,四下偷看,见皇后张嫣与张妃、范慧妃、李成妃、容妃五人排坐在龙床边,为天启皇帝守灵,低首垂泪,众太监、宫女都在殿外伺候。他从容换好香烛,弯腰藏到丹墀下的阴影里,伸手在上面金狮的嘴里一按,阴影里一扇小门无声地打开了,他嗖地钻了进去。一会儿,门闭如故。
残月渐渐隐去,文华殿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,只有殿内还摇曳着一盏孩儿臂膊粗的红烛,信王以手托腮,依伏在御案上,睡眼朦胧,又强自忍耐,不听地抚弄御案上的那两个镇纸金狮。一旁的徐应元盘膝打坐,闭目养神,两耳听着四周的动静。夜深了,浩浩的西风从远处吹来,树叶哗哗作响,秋也深了,竟有了一丝寒意,信王连连打了几个冷颤,起身要从御案后出来,忽见徐应元双眼一睁,露出逼人的精光,“不要走动!有人来了。”
信王正在惊异,殿外的侍卫已然喝叫道:“什么人?竟敢夜闯文华殿!”
“哼!是谁在这里值勤?竟然也不睁开狗眼看看,胡言乱语什么,想必是活得不耐烦了!”为首的一人一喝骂着走上前去,抬手一掌,将侍卫打得连退几步。其他侍卫本要上前帮忙,待看清了来人的面貌,慌忙跪拜道:“原来是田都督,小的们有眼无珠,冒犯了虎威,实在是该死!该死!”
田尔耕冷笑一声,用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