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来,朕要赐与客妈妈,见物如见人,客妈妈也要保重。”
客印月离开了绛雪轩,上了宫后苑外停着的小轿,咸安宫的宫女们将她在宫里的随身用品收拾了几大包袱,早已放在了轿子里,轿子显得更加拥挤,她只好将身子侧了几侧,才勉强回转得开。唉!非比往日了。以前轿子、车马有的是,仪从煊赫,哪里会如此憋屈?她在心里幽幽地叹口气。
仁智殿乃是武英殿后的配殿,也是五楹开间,自成祖永乐皇帝始,在此安放大行皇帝梓宫,殿外有守护太监和禁军的值房,平时只有一些画师在此待诏暂住,与其他宫殿相比显得分外冷清。客印月进了大殿,见里面白幡高挂,正中安放着熹宗皇帝的梓宫,几案上供奉着茭白、嫩姜、鳜鱼、鲜藕、粳米、粟米、?米、芋苗、沙炉烧饼,香烟缭绕,倍觉凄凉。客印月将怀里抱着的黄龙缎包袱放下,伏到梓宫前面嚎啕大哭,泪如倾盆,只哭了几声,就一口气憋在心窝,昏了过去。良久,慢慢醒转过来,止住哭声,将那黄龙缎包袱解开,现出一个黑漆彩绘嵌螺钿黄铜片包角的龙纹小箱,两个巴掌大小,竟有五层小抽屉,抽屉上各钉金环。她拉出最上层的抽屉,取出一团柔软细短的胎发,从下面的四层又依次取出略粗的剃发、换下的乳牙、剪掉的指甲、剥落的痘痂,一一放在梓宫前的几案上,嘴里喃喃说道:“哥儿,你这没良心的,两眼一闭,什么也不管了。奶娘就是留着这些物件又有什么用?还不是一样地要离开皇宫?算了,这些物件我也不收拾着了,还给你吧!你要是还记挂着奶娘,就给皇上托个梦,教奶娘留在宫里,奶娘实在不想离开。哎!其实我知道没人再像你一样对待奶娘了,留下与离开也没甚分别,倒是走了省心,走了干净。”她悲戚地说着,又低声地祷告了一番,才起身将那些胎发、剃发、落齿、指甲、痘痂收在一起,就着灵前的火烛烧了,慢慢地看着这些东西化作了一缕青烟,蒸腾、飘散……
殿外一片寂静,她叹了口气,用手吃力地撑起身子出来,回首看看沉沉的宫阙,夕阳下正被团团暮霭笼罩着,瞧得不能真切,竟似远了一些。殿外静无一人。
近一个月的丧礼,皇后张嫣身心疲乏至极,从五月初六天启皇帝病重到八月二十三日驾崩,一百单八天日夜煎熬,再到九月二十一日丧事完毕,二十八天伤心欲绝,本来就略微瘦弱的身子越发憔悴了,好在搬到了东华门内的慈庆宫,远离了那些熟悉又令人伤感的地方。慈庆宫左为东华门,右为文华门,外为徽音门,建于嘉靖朝,面阔七间,进深三间,重檐歇山顶,东间开两扇板门,其他每间上部各安双交四?横披窗三扇,檐廊柱枋间为镂空云龙套环,枋下云龙雀替,饰以浑金,宫内吊顶簇花蝙蝠圆寿字藻井,上百年了,仍旧富丽堂皇。前庭广大,数十丈见方,黄绿琉璃砖围砌透风灯笼矮墙,将其与西边的端敬殿隔开,自成院落,四周遍植松树,更觉宽敞僻静,宫门前三座白石桥下波光粼粼,西海子之水蜿蜒流过,殿后有一处花圃,不过种些时令花卉,与东西六宫多植奇花异草迥然不同。一朝春尽红颜老,真是红颜老就死心了,如今却是春虽尽红颜尚未老,不知还有多少个春?春在怕愁多,春去怜欢少,春去春来干卿何事?自今往后,慈庆宫怕是只剩下冬季了。张嫣暗自饮泣。
崇祯皇帝对寡嫂格外优恤,一切仪从同于皇太后的规格,慈庆宫里有十二个宫女,六名太监,慈庆宫管事太监还是以前坤宁宫管事牌子陈德润,女官是李宜笑和杨翠袖。李宜笑、杨翠袖年纪都过二十岁了,跟了她有五六年的光景,刚到坤宁宫时李宜笑老是一副悲苦的模样,杨翠袖总穿着淡绿的袄子,就给她俩赐改了名字。皇宫本是福地,吃食又好,半年不到,两个人长得水灵灵的,红脸粉颈,煞是可人,只是翠袖略胖些。这阵子也多亏了这两个丫头伺候得周到,她勉强支撑下来了。燕地的秋天晴朗少雨,日光暴晒,自古有秋老虎之称,极是难捱。午后,天气更为闷热,一团团暑气不断地拥入屋子里,张嫣感到有些躁热,看看伏在门边睡觉的翠袖道:“小袖子,铜盆里还有冰吗?”
翠袖听了,起身道:“奴婢刚才放了些冰在里头,还化不完的。娘娘要是躁热,奴婢给您掌扇吧!”
“身子好乏,且到床上睡一会儿,等我睡熟了,你就下去,我自家静一静!”张嫣懒懒地卧到床上,翠袖轻轻放下软烟罗帐。不多时,张嫣沉沉地睡了,翠袖看看脚下粉底绣花弓样绣鞋,怕弄出响动,想要脱下,却又怕被娘娘看见责骂,慢移莲步,轻手轻脚地出了门,嘱咐门口的两个宫女好生伺候着,自己回到了旁边的值房午睡。值房矮小,坐东朝西,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