营戎政李春烨的差事不知办得如何了?朕一直放心不下,想也该有消息了,你不必随去宫后苑了,有小淳子、小元子几人伺候就行了,且在此候着,一有消息,速报朕知。”
宫后苑早变成了粉妆玉砌的世界,花丛树木,假山亭阁,厚厚地铺了一层,全不见晚秋初冬那肃杀凄清的景象,松柏的枝杈挂着毛茸茸、亮晶晶的银条儿,那松塔、柏籽成了蓬松松、沉甸甸的雪球儿,一阵冷风吹过,树枝轻摇,银条儿和雪球儿簌簌地落下来,雪末儿随风飘扬,日光映照,竟幻化出七彩的光芒。进了坤宁门,崇祯下了暖轿,迎面便见两棵粗大高耸的柏树丫杈相接,夹道而立,往里是一尊近丈高的铁铸香炉。向左转过几处花丛山石,远远见田礼妃站在澄瑞亭边的那座单孔石桥上,银狐斗篷内衬大红的宫装,见崇祯来了,忙迎上来施礼道:“唐朝骆宾王有诗说:‘未睹皇居壮,安知天子尊。’妾妃不曾见识过皇宫雪景的模样,见天晴了,本想请周娘娘一同赏雪,又想娘娘已怀了龙胎,是铺了月子房的人,上次千秋圣节看戏时险些动了胎气,身子金贵得紧,恰好这几日又不思饮食,天气又寒,不敢去惊动她。袁妹妹正在奉娘娘懿旨赶着剪九九消寒图,要在数九前分赐各宫,也不好扰她,便斗胆劳动圣上。”
崇祯笑道:“朕其实也有心观赏雪景,只是事务繁杂,一时竟脱不开身,若不是爱妃提醒,岂不辜负了这大好的景色!”拉了她的手上桥,向下一望,见桥下的那一池碧水早已结了冰,冰上残留着几棵莲梗,水中往日来回游动的金鱼深沉水底,一点踪影也不见了,便下桥朝堆秀山走。那堆秀山流湍冷咽,上下银白,仅露出一角红亭,已不复是往日泉水长垂飞花溅玉的模样。田礼妃道:“冬日虽觉冷寂,四处倒是洁净了。”
“眼下是洁净了,怕是见不得天光。”
“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,自然不会因天光而变。”她不解地看看崇祯,暗觉他话里似是深含玄机,改口道:“要说也是呢!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,就是孙猴子庙后不也藏不住尾巴么?”便要拉崇祯自云根洞上山,旁边两个小太监急忙上来护持,田礼妃见二人面生,问道:“你们且在前面看看石阶上可还有雪未扫?若是结了冰的地方记着给万岁爷提个醒。”
崇祯道:“这两个是新来伺候朕的奴才。这个高瘦些的是小淳子,是朕从内书堂选用的御前牌子,一个少不更事的奴才,竟将朕出的“齐家治国”的题目做出一篇锦绣文字,颇有些见地。这个略矮些的叫小元子,是乾清宫暖殿,与朕也是旧相识。”两个小太监不顾地下冷湿,忙一齐上前跪下叩头道:“奴婢曹化淳、马元程叩见礼妃娘娘千岁。”
“起来吧!我知道你俩都有护驾之功,既是皇上抬举你们,可要用心伺候,就算皇上没白疼你们了。等下去跟小环子领二十两银子,算我赏你们的。”田礼妃笑着指了指随身的宫女。曹化淳、马元程跪谢了前面引路,崇祯与田礼妃随在后面。正要进洞,王承恩急急跑来,给田礼妃跪请了安,田礼妃道:“小恩子,你升了乾清宫管事可是一喜。”
王承恩恭身答道:“都是万岁爷、礼妃娘娘抬举。”
“奴婢在万岁爷、礼妃娘娘身边,每日都是喜事。”曹化淳笑着接道。崇祯已知事情顺利,心下一宽,不禁也笑道:“都是巧嘴八哥,净拣受用的说。”
王承恩道:“奴婢给万岁爷道喜了。那李春烨果是不辱圣命,没动多少刀枪,悄无声息地将那五个都捉了,用铁链锁了琵琶骨,押在诏狱。”田礼妃等人听了,也不由骇然,眼见方才崇祯谈笑风生,不料却在心里藏着这般的一桩大秘密,各自在心里不住地赞佩。
崇祯命道:“小恩子,明日没有常朝,传旨阁臣、三司、各科道御史,卯时在狱神庙会审这班逆党,观者不禁,以警世人,也可教官吏们清醒些。到时,你去看看,回来细细禀明。”王承恩答应着退下。
田礼妃道:“这般声势的会审当真是前所未有的……”忽然想起此话有干涉朝政之嫌,忙吐舌噤声。崇祯似未在意,含笑不语。
东岳神庙座落在朝阳门外,本是元至治二年为英宗皇帝修建的一座行宫,也是道教正一派在京师一带最大的庙宇,已是三百多年的古物,历朝多有修葺。庙内供奉以泰山之神东岳大帝为首的诸位神灵,最多时达三千余尊。会审场所选在了岱宗宝殿,此处供奉的冥府判官七十六司之神主掌人间善恶福祸,因果报应,生死轮回。王承恩因奉旨去看会审,不必再到乾清宫轮值,将近卯时才起来,草草盥洗几把,见时辰不早,忙换了平常的小太监衣服,翠蓝半领棉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