拧身弯腰,一把将鞭子夺了,掷在地下,翻身下马,挡在毕自肃身前。
杨正朝向前一步,堆笑道:“小的当是何人,竟有此胆魄!原来是兵备副使郭大人。你要小的放人也无不可,先将银子送来!”将手伸到郭副使面前。
郭副使忍住怒气道:“我骑马前来,银子随后便到。”
“不是再哄小的们吧!”杨正朝一翻眼睛,便要动手,伍应元看看升高的日头,正没遮拦地照下来,笑道:“哥哥,郭副使拖延几个时辰也无妨的,如今十三营都已躁动,他岂能奈何得了咱们?等一时也不打紧,这大热的天儿,弟兄们也好喝些水解解渴。若等不到银子,再好生消遣消遣他不迟。”将嘴一撇,神情极是不屑。
郭副使看着满脸血污的毕自肃,惭愧道:“卑职来迟,教抚台大人受苦了。”
毕自肃苦笑道:“郭广,你能来老夫已知足了。”又压低声音问道:“十三营果真皆动?”
郭广点点头道:“大人不必心急,士卒躁动不过是求发粮饷,原没有犯上之意,卑职已将库银尽行取出,共二万两,按半饷之书先发与士卒,以后再补足。”
“你好糊涂!将库银全都分发了,后继粮饷尚未解到,今后如何维持?士卒一旦溃散,宁远城岂非不战而败,拱手送与建虏?可怜袁督师数载的心血付之东流,你我对得起何人?实是万死莫赎呀!”毕自肃涌出泪来。
郭广道:“大人,此时若不动库银,群情再难抑制,拖得一时算一时,与其坐等溃营,不如全力一搏,或许会有转机。”一席话说得毕自肃垂泪不语。
说话间,已有十辆大车停在了谯楼下,杨正朝道:“郭副使果是信人!下去清点。”伍应元带着几个人下了谯楼,略略点了高声回道:“不多不少,正好两万两。”
杨正朝冷笑几声,问道:“副使大人,按半饷而论十四营每营该是五千两,如何却只有两万?那五万两哪里去了?”
郭广道:“库银只剩这些,一时只有这么多。若是不信,你们可到库房验看。”
“到库房验看?我等又不是三岁的娃娃,任你哄骗!银子早被你们分光了,哪里还会放在库房里,定是藏在家里了。”
杨正朝走到女墙边,扒着垛口向下喊道:“小伍子,去巡抚衙门搜一搜,我不信白花花的银子会飞了。”
毕自肃听了,便觉威严尽失,又怒又羞,又急又热,竟昏了过去。郭广大惊,连声呼喊,只是不醒,愤然道:“所欠五万两银子向郭某讨要便了,不可再折辱朝臣。”
“哼!向你讨要,你哪里值五万两银子?”
“郭某向当地商家借贷,给你们五万两就是,救抚台大人的性命要紧。”郭广将胸膛拍得山响。
“好!先立了字据。”
郭广方寸已乱,写了欠条,杨正朝忙命人取来凉水,当头淋下,解了暑气。此时,伍应元等人也一头汗水地跑回来,喘息道:“哥哥,好生奇怪,小弟将巡抚衙门里外都搜了,抚台大人的卧房也未放过,竟只搜出这几两散碎的银子。”双手递过来,成色远逊库银。杨正朝怔了片刻,上前给毕自肃解缚道:“自古无官不贪,小的们有眼无珠,不知大人清廉如水,一时激奋开罪大人,请大人责罚。”说着俯身跪下叩头,其余士卒也跪了一片。
毕自肃回到巡抚衙门,支撑着草了告急引罪两份奏疏,六百里加急飞报朝廷。疏本七月十四不到酉时即送入了会极门,接本官见了上面标着六百里紧急公文字样,不敢怠慢,急忙送到司礼监,司礼监文书房掌房报与掌印太监高时明,高时明亲到青霞轩送与皇上,崇祯急召阁臣、兵部尚书、户部侍郎即刻入宫。半烛香的工夫,刘鸿训、钱龙锡、李标、王在晋、王家祯都到了青霞轩,见皇上面色铁青,各自心里敲起了鼓,暗暗揣摩。崇祯待众人参拜已毕,喝道:“王家祯前来!”
王家祯急忙上前,才走几步,哗啦一声,几本折子迎面摔来,砰地落在脚下。王家祯惊得面色惨白,不敢抬头也不敢低头,立时窘在当场,众人心里也觉迷惑,不知皇上为何大动肝火。
崇祯厉声道:“这些都是毕自肃奏请粮饷的折子,你拾起再看,宁远粮饷为何迟至今日未发?”
王家祯跪下将折子捡起,抱在怀里,叩头道:“皇上,臣自四月接到宁远巡抚衙门催粮的本章,便预备筹措,可是蓟州、宣府、大同、偏关、榆林、宁夏、固原、甘肃等处边镇也有本催粮,一时难以应付,各边将也都不好开罪,臣想等秋收后筹备齐了,一并解发。”
“蠢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