结,广为周纳之人呢!伏请皇上严加惩处,使臣子视钱为粪土,惧钱为祸患,临财毋苟取,不然文官不爱钱之说,终属空谈。”
崇祯听得面色阴沉,默然无语,殿里一片沉寂。刘鸿训见韩一良将官吏说得一塌糊涂,担心激怒皇上,忙分辩道:“韩一良所言也不尽然,钱礼往来也不尽是纳贿,还有人情交际。”
崇祯追问道:“什么交际?”
刘鸿训解说道:“亲友馈赠,礼尚往来,不可与纳贿并论。”
周道登接口道:“纳贿意在希荣求宠,破不得情面,以致损公肥私,终成巨贪窝鼠。而人情往来正合尊尊亲亲之意,与纳贿自是不同。”
崇祯冷笑一声道:“何谓情面?”
周道登本欲帮刘鸿训辩白,未料皇上发问,不由黑红了面皮,怔道:“情面、情面者,面情之谓也。”众人听他颠来倒去浑似未说,偷着掩嘴而笑。
崇祯见他奏对浅鄙,责道:“周先生想必读熟了《尔雅》、《毛传》,做惯了八股文章,回话自然便古板了。什么情面者,面情之谓也,全是些车轱辘的话,反复陈述,没有丝毫阐发,说了也是未说。读书意在经世济用,要在变通,若死读书读死书,国家开科取士,用读书人做什么?”
周道登早已心慌,竟以为皇上又问,瞠目结舌,片刻才嗫嚅道:“容臣回到阁中取书查看明白再奏。”众人哄然大笑,又见皇上早气青了脸,忙各自掩了嘴,憋着腮不敢笑出声。周道登窘红了老脸,用衣袖不住擦拭额头的冷汗。
崇祯隐忍不发,目光凌厉地望他一眼,说道:“韩一良所奏大破情面,忠鲠可嘉,当破格擢用。钱龙锡,回去记着拟旨,着韩一良实补督察院右佥都御史。”众人望着韩一良,各有钦羡之色。
钱龙锡道:“韩一良只是从七品,督察院右佥都御史乃是正五品,一下子升得太快,是不是……”
崇祯打断道:“那有什么不可的?从太祖高皇帝到朕,历来都是不拘一格用人的,若都依资历名望,熬到入阁拜相岂非都是赐杖之年了。朕年才弱冠,如何用得起?”
钱龙锡不敢再说,忙答应道:“臣回去即刻办理。”
王永光出班道:“皇上,臣有一言请问韩一良。他所讲上京朝觐花费尤多,各个品级都有成例,言之凿凿,当知详情,必有所指,请皇上命他明言,举发贪赃最甚者,以为警戒。臣忝为吏部之长,稽核天下官吏,每年考核,三岁大比,升迁调降但凭卓异与否,并不知什么成例,然恐左右侍郎与各司分设郎中、员外郎、主事以权纳贿,而臣不察。若关系吏部,臣必破得情面。断无遮掩庇护之意。”众人听了惊惧此人心机之深沉,又喜他代自己开脱罪责,各怀心事一齐望着韩一良。
韩一良听了,如坠冰窟,方才皇上破格擢用的喜悦登时化为乌有,惶恐道:“臣所言官吏贪风,其实对事而不及人,所举事例只是为说理而已。”
崇祯安慰道:“不必害怕,朕与你做主,尽可当廷直言,五百两书仪既非从天降,又非从地出,到底是何人所赠?”
韩一良不胜迟疑,支吾道:“当时夜色深重,臣看不清来人的面目,那人只将银票抛下便走了。”
崇祯冷笑道:“岂有送礼而不明言所求的道理?你心存情面,便来敷衍,难道朕是可欺之主吗?”
韩一良越发惊恐,辩解道:“纳贿一事,臣原本就是风闻,实在不曾知晓姓名。”
崇祯厉声道:“难道朕是不通情理之人吗?朕嘉许你忠直,你却越发欺朕了,难道一人都不知晓,突发奇想而有此侃侃之论?必将姓名指来,不然以通赃论处。”
韩一良已无退路,跪地叩头道:“臣所指纳贿者不过以下四种人,已经弹劾下部议论处久拖未决者、不孚众望而窃拥重权者、俸禄不多而广置房产者、投机钻营而求内阁点用者,有关衙门查核即可明白,实在不需臣明言。”
崇祯脸色一霁道:“你明言与衙门查核,二者并行不悖,不必搪塞。此时不想讲出,明日上个条陈亦可。”
韩一良叩头有声,哭泣道:“皇上必要臣指名道姓,臣不得不奉旨。据臣所知,贪墨纳贿以前朝崔成秀、周应秋、阎鸣泰数人为最,近来贪墨者究竟都是些什么人,吏部职掌考核,定然知晓,皇上也可体会。”
崇祯勃然变色道:“方才所言明明有人,却以周应秋已有公论之人敷衍塞责,如何前后矛盾?既卖直沽名,却又躲闪含糊,如此首鼠两端,足见本性泯灭,都御史岂是轻易做的,检举有功,方可实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