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噢——”崇祯从袖管里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的八角椭圆形苏样水磨红铜手炉,“你倒说说怎样扎实了?”
“万岁爷一个月前已有旨将那些弹劾的奏章发了邸报,是教杨鹤知道朝臣……哎呀!奴婢着了万岁爷的道儿了,岂非又要掌嘴?”
“哈哈哈……你不用怕,朕命你说,你还要抗旨么?”
“弹劾的奏章刊发邸报,万岁爷的意思不外乎一个字。”
“痛快地说!不必吞吞吐吐的。”
“逼。”
“嗯?”
“此次将这些奏章的题本并阁臣的票拟一起给杨鹤,也是一个字:安。”
“你说说看。”
“恩威并施,教杨鹤安心抚策,早定西北。”
崇祯不置可否,却将话题转了问道:“朕首肯杨鹤的招抚方略,外面可有什么风闻?”
曹化淳嘻嘻一笑,“奴婢每日都在万岁爷身边,奴婢听到的万岁爷也听到了,朝臣并没有多少异辞。”
“朕心里总觉有些奇怪,招抚方略初定之时,还有不少人奏杨鹤糜饷养寇,主抚误国,如今知道他招抚有成,倒都见机得快了。”崇祯心神通泰,离了御座活动几下手脚,“王永祚有日子没进宫了,你知道他在忙什么?”
“奴婢听说他近日中意一个粉头,据传出自名妓薛素素的门下,娇艳异常,极为可人,将王公公狐媚了……”
“哼!是将朕的耳目迷了。”崇祯不觉动怒,在暖阁里来回走了几遭,问道:“西院还是那般热闹?”
西院即是西院勾栏,与粉子胡同自元代便是妓女聚集之地,明代将官妓的居所改在了东城的勾栏胡同,与教坊司所在地本司胡同和演乐胡同毗邻,西院随即衰落下来,成为贩夫走卒、江湖浪子光顾的场所,有些脸面的人物早已不屑去了。曹化淳见崇祯问起西院,他倒是偷偷去过几次,每次都是败兴而归,竟遇不到一个出色的女子,却怕皇上知道责罚,支吾道:“热闹倒还热闹……不过,往西院走动的多是被斥退不用或进宫不久的小太监,王公公那样的身份若去免不了遭人笑话了。王公公是娶到了家里。”
崇祯冷笑道:“朕说呢!那些进了宫没甚出头的想打发光阴,到西院或在宫里寻个菜户解闷儿取乐儿,既是我朝陋规,也就罢了。如何一个有身份的大太监也这般屈尊失德,娶个青楼的腌臜女子,岂不污了宫廷?朕已有旨禁止内监娶妻及在外宿娼,他不知道么?”
“想是知道的。”
“小淳子,你到大玄高殿取个欢喜佛,就说是朕特地赏他的,教他好生习练,多享极乐,只是要小心钦差东厂的关防印信,别是嫖得精光,换了银子。”
“那、那怎么会!王公公还是知道轻重的,那东厂关防非同小可,他岂敢……”
“罗嗦!用不着你替他讲情。”崇祯见曹化淳言辞闪烁,还道他收了王永祚的贿赂,面色如霜,冷冷问道:“你与他可常见面么?”
曹化淳吓得扑通一声跪了,叩头道:“奴婢是什么样的人,只是一个小小的乾清宫管事牌子,哪里高攀得上?太祖皇爷早定大法,奴婢有几个脑袋敢结交外廷?再说,万岁爷待奴婢天高地厚的恩德,奴婢怎能丧了天良,胳膊肘儿往外扭呢!”
“起来吧!朕也是随便问问。”崇祯口气和缓下来,说道:“小淳子,你跟着朕也有几年了,世面也见得不少,又是内书堂的高才,朕有心栽培你,你替朕看着东厂,王永祚老朽了,早晚有一天朕会将东厂关防赏了你!”
“万岁爷……”按照旧制,提督东厂须是从司礼监的几个秉笔太监中选出,其地位仅次于司礼监掌印太监,算是宫里第二号的人物,东厂的掌班太监仅次提督一等,虽说与乾清宫管事牌子都是五品的官职,但乾清宫管事牌子跟着皇上,往往身不由已,没日没夜地在宫里当值,实在辛苦,宫内外看皇上的金面倒是也高看一眼,可哪有东厂掌班太监的日子滋润?每天踏踏实实地睡个安稳觉儿,不用像在宫里那样提心吊胆,老怕出什么纰漏,不管上衙门当差,还是回到私宅,都有人伺候,若是找个美貌风流的小娘们儿,啧啧……曹化淳垂手鹄立,心下一阵窃喜,做梦也想不到突然之间发达了,嗫嚅道:“万岁爷说、说的可、可是真、真的?奴婢何德何能,这……”
“又是混账话!朕何须说假话?好生替朕盯着吧!东厂可是朕的耳目。”
“奴婢不愿意离开万岁爷。”曹化淳鼻子竟有些酸涩,语调略带呜咽。
崇祯笑骂道:“小王八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