觉问得越发不着边际,耐着性子看他如何结案。
“回大老爷,小人记不清了,想来不下四五千头了。”
“好!在人身上动过刀没有?”
张屠户吓得一激凌,哆嗦道:“没、没有,小人万万不、不敢杀人的,大老爷可说不得玩笑话。”
“本老爷今夜就请你在他三人身上试刀。”李綦隆一指陈继功喝道:“先将他开膛剖肚,看看肠子里有没有烧鸡肉?若是找不出来,本官就把店小二那条人命赔给你!你还愣着干什么,动手!”
开膛剖肚!不用说陈继功三人和四周围观的百姓,就是孔有德这样的悍将听来,也不由毛骨悚然,眼看区区一只烧鸡将要酿成命案,好个心狠手辣的李知县,竟想出这等狠毒的法子。张屠户早没了方才昂然的模样,全身哆嗦着向前挪步,双手颤抖得几乎攥不住刀柄。陈继功本是不要命的主儿,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开膛剖肚,不由面色惨白,一头满脸的冷汗不住滴落,眼见那尖刀晃到胸前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哭喊道:“小的是吃了烧鸡,求大老爷开恩哪!”
李綦隆哈哈一笑,“你早说了不就结了,何必费这些周章呢?孔将军,本官已问明了案子,这三人是你的部下,本官不便越俎代庖,交给将军发落吧!”
孔有德满脸沉郁,明白王家朝中有人,若不还他个公道,王家势难罢手,一旦事闹大了,兵部追究下来,就是孙抚台也不敢袒护,自己更不易收场,一拍桌子骂道:“你们三个狗才,犯了军纪还推三阻四地抵赖,到大庭广众面前现世,全营将士的脸面也给你们丢光了。来人,押下去,插箭游营,以儆效尤!”说罢,朝李綦隆抱了抱拳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插箭游营是用箭穿着耳朵,在军营中游行示众。虽说比挨军棍要好受得多,可却饱受羞辱,脸面无存。陈继功三人没有想到区区一只烧鸡,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儿,竟落得插一枝耳箭,被人押着游营,越想越气,路上大声叫道:“众位兄弟听了,咱们领不到饷,吃不饱肚子,饿得两腿打晃,还要跑到千里之外的老家去送命,为的是什么,还不是挡着不教鞑子兵杀进关来?咱不过吃了他一只烧鸡,算不得什么罪名,欠账还钱,给他银子就是了,如何却要插耳游营,弄出这般丑态,也是撕破了咱们辽东兄弟的脸面!”说到伤心处,陈继功三人放声大哭。营中尽是辽东兵卒,听得个个心中凄惨,唏嘘不已,有的禁不住暗自落泪叹息。众兵卒一阵喧哗,纷纷叫嚷责骂。
“哭什么?咱们辽东的弟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窝囊了!”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将领从营中出来,走到陈继功面前,一刀将他身上的绳子割断,拔出他耳朵上的箭折在地上。
押解的兵卒吃惊道:“李督司,这可是游击大人的军令,你怎敢如此藐视?”
“我不是藐视军令,是替这三个弟兄鸣不平。游击大人怪罪下来,自有我李应元承担,与你们无关!”
那押解的兵卒见他恶狠狠的,不敢招惹,回去禀告孔有德去了。孔有德大怒:“将李应元捆来!”
“不必了!我自己送上门来了。”李应元笑嘻嘻地进了大帐,手无寸铁。
孔有德冷着脸喝道:“你好大的胆子!”
“胆子大的不止他一个。”帐外闯进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,穿着一身兵卒的衣甲,含笑朝他抱拳。
“你、你怎么来了?”
那老者叹息道:“我若不来,这条老命就要留在登州了。”
孔有德见状,挥手命左右回避了,离座问道:“九成兄,出了什么事?”
老者黑红着脸,只顾摇头叹气。李应元说道:“我父亲把孙抚台预备到塞外买马的银子输光了。”
“这可怎么办?几万两银子怎么凑?”孔有德大惊失色。
李九成自责道:“我是一时糊涂,赌得兴起,将银票就那么押了。唉!错到这步田地,想改也是不及。可我不能看着你再错!”
“兄弟错了什么?”
“错了什么?”李九成冷笑两声,“你这是去送死,岂非大错特错了?”
“我知道躲不过,没法子呀!”孔有德怅然若失,脸上尽是痛苦之色。
“有法子,看你够不够胆量了。”
“兄长之意……”
李九成双眉一挑,咬牙道:“杀回皮岛,去过快活逍遥的日子,省得受别人的鸟气!”
“我们粮草不多,怎么走?再说朝廷得到消息,四处截杀,走得了吗?”
“走海路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