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辞官回籍,皇上震怒,将他下了诏狱。
果然,崇祯摇头道:“孙传庭倒是个难得的将才,但他野性难驯,不到万不得已,朕不会用他。你看这是他在狱中写的《咏菊》诗,毫无反省悔悟之意。朕还要再关他些日子。”
陈新甲双手捧住那张纸片,见上面写着一首七律:“园林摇落尽堪伤,唯见阶前菊有香。岂是孤芳偏傲物,只因群卉不禁霜。叶雕寒玉深凝碧,花嵌精金密复黄。我亦清幽堪作侣,朝朝把酒醉君旁。”不禁感叹道:“皇上圣明,他还是那个狂狷傲物的秉性,眼里容不得人,真该磨砺磨砺他的棱角。”叩头退下。
关外重镇宁远本是辽东总兵的治所,曾是商旅辐辏,流移骈集,远近望为乐土的商贸集散地,但自天启五年以后,屡经战火,百姓几乎逃光,如今成了一座兵城。正方形的城池,四面正中皆有城门,东为春和门,南为延辉门,西为永宁门,北为威远门,城门上皆建有门楼,城门外有半圆形瓮城。洪承畴的行辕就在当年袁崇焕兵备道衙门,半年多来,洪承畴每日黎明即起,半夜方才就寝,治事勤谨,躬亲簿书,又累又乏,表面不急不躁,但内心却深藏着忧虑和焦灼。有时公务之余,儒服方巾,只带贴身书僮金升和侍卫蔡九仪,在城中四下查看。宁远果然是座坚城,城墙基砌青色条石,外砌大青砖,内垒巨型块石,中间夹夯黄土。城上各有两层楼阁、围廊式箭楼,各有坡形石砌登道上下自如。城四周高筑炮台,架着红衣大炮。这天他换了蓝色半旧圆领湖等淡绿袍,腰系紫色丝绦,戴一顶七成新元青贡缎折角巾,前边缀着一块长方形碧玉,登上鼓楼,向南望见通向延辉门那条大街,酒馆、钱庄、茶楼、丝绸店鳞次栉比,只是出出入入的少有老百姓。他不胜感慨,握拳如棰,在那面八尺见方的牛皮大鼓上轻轻一敲,低沉的鼓声传出很远,不禁想起了当年的宁远大捷。下了鼓楼,走在延辉街上,两座相距不足百步的高大石坊是崇祯皇帝为镇守边关有功的祖大寿、祖大乐堂兄弟敕建,前为祖大寿的“忠贞胆智”坊,后为祖大乐的“登坛骏烈”坊,廊柱上浮雕着精美的人物、鸟兽、花卉等,柱下是威武的雄狮。“祖大寿不易呀!”他喃喃自语:“祖总镇,受洪某一拜。”说罢长长一揖到地,蔡九仪、金升也跟着拜了。
中军副将王辅臣匆匆赶来,禀报道:“大帅,朝廷派了一位监军,已到延辉门外,可去迎接?”
“来的是什么人?”
“兵部职方司郎中张若麒。”
“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儿,还用得着我这个十二年的总督去接吗?”洪承畴阴沉着脸,冷笑一声,“你去陪他进城就行了,我在行辕等他。”
张若麒一行人在王辅臣的引领下,骑马进了宁远城。张若麒在马上四处瞭望,但见从城门口的瓮城、外城直到内城,住满了军士。大街上,每隔不多远,便有一个持枪的军士,钉子似地站在那里,目不斜视。一队队巡逻的兵士不是走过,查验可疑之人。他久闻洪承畴治军有方,手下兵卒号称“洪军”,今日一见,果然不凡。行辕门口,那气象更是森严。官兵如林,明盔亮甲,刀枪剑戟在艳阳下闪着寒光。一面铁杆大纛旗高矗在辕门外边,上挂一幅蓝底黄字缎幛,写着一行斗大的字:钦命总督蓟辽军务洪。宽阔的行辕门旁,立着两面丈余高的铁牌,一面上写着“文官下轿武官下马”,另一面则写的是“肃静回避”。二十名威风凛凛的军校排列两边,守候在铁牌旁。这条街道早已断绝百姓通行,等闲之人不准靠近。王辅臣在离辕门十丈以外的地方下了马,对依然骑在马上的张若麒道:“监军大人,督台升帐了,请在此歇马。”
张若麒一路上想了如何与洪承畴相见,如何劝告更是想了许多遍,但没想到洪承畴竟如此刁难,表面隆重其事,其实是要借森严军威镇慑自己。他摸了摸怀中皇上的手谕,心头仍止不住怦怦乱跳,急忙下了马,含笑道:“请上复督台,我进去拜见好了。”
咚咚咚三声炮响,辕门大开。从辕门到大堂是深深的两进大院,中间一道二门,内外各站着两行侍卫。门外石阶下,左右一对石狮,张牙舞爪,栩栩如生,左边的那尊石狮旁树了一面墨绿贡缎制成的中军大坐纛,中心用红色绣出太极图,八卦围绕,外边是斗、牛、房、心等等星宿,镶着白绫火焰边;旗杆上垂下五尺长的杏黄缨子,满缀珠络,缨头上露银枪。一座三楹的高屋,门额上写着白虎节堂四个黑色大字,台阶下竖着两面七尺长的豹尾旗,旗杆头是一把利刃。白虎节堂乃是军机重地,大小官员非有主将号令,不许擅入,违者拿办。随着一声传呼,张若麒走进大堂,见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