距离,打车似乎成了最快的方式。
但少年已经一刻都等不了了。
凭借身体的本能,他朝着目的地狂奔而去,中途甚至一次都没有休息,连落日都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。
仅仅花费了十多分钟,他就跑到了那栋楼的位置,救护车和记者都已经消失,只剩下比屏幕里还要震撼的楼体,无声地矗立在他的眼前。
少年忽然産生了片刻的迷茫。
他的视线掠过四周,看到了一个个围观的群众,里面却没有舒良。
他正暗自觉得庆幸,一辆再熟悉不过的自行车,却残忍地闯入了他的视野。
自行车孤零零地停在树下,跟独自站在破败建筑前的他,似乎形成了某种绝望的映照。
少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名围观群众的面前。
“大叔,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人,年龄在二十岁出头,皮肤白,面善,嘴角有颗痣,穿的是白衬衫和牛仔裤?”少年攥住了中年人的手臂。
“……好像有看到。”中年人回忆了一下,但他又不是太确定,赶紧用胳膊肘碰了碰他身旁的人,“你看到了没有?是不是被擡走了?”
“是!”看起来像他老婆的女人,一脸笃定地点了点头,“肯定是!”
那把利刃终究还是刺穿了他的心脏。
少年的瞳孔开始涣散,黑色迅速朝着四周弥漫,整个人陡然失去了活人应该拥有的生气。
“哎哟,小夥子,你攥得太用力了!”中年人吃痛地叫喊道,“你先把我放开!”
蒋雀巡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放手的,也不知道这些看热闹的人,什么时候散得干干净净。
他只知道自己又成为了一个灵魂破碎的人。
或许,这就是他的命运,他不应该在舒良给他打伞的时候,因为贪婪片刻的温暖,把对方拽入跟他同样的深渊。
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很多,他又何必把苔藓曝露在阳光下,不顾一切地获得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。
少年缓缓地转过身。
“……还真的是你啊。”
一道推着自行车的身影,正满脸惊讶地望着他——
“你怎么会来这儿?”
此时,被少年甩在身后的夕阳,终于追赶了上来。
它将来人的轮廓,镀成了绚烂的橙红,原本耀眼夺目的天空,成了一块天然的幕布,映衬着画面中唯一的一位主角。
有那么一个瞬间,少年完全张不开嘴巴。
他既怕这是自己的幻觉,又怕这仅仅是一场漫长的美梦,而自己已经梦到了结局。
“怎么不回答我?”舒良推着车来到少年的身边,“傻了?”
离近了,蒋雀巡才发现,男人的脸上,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,其中大都是擦伤,还混杂了一些黑灰。
对方的衣服,也变得破破烂烂,像在泥堆里滚过,又被荆棘刺了一圈。
“一楼出事了,正好我骑走没多远,就赶紧骑回来帮忙。”察觉到少年的视线,舒良主动解释道,“这些都是救人的时候碰的,大部分都是脏,洗洗就掉了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
少年总算能够开口了。
不是他想表现得如此冷淡,而是他暂时只能说出一个字,幸好少年平时就是这样,舒良才压根儿没有觉得奇怪。
“所以——”舒良满含期待地眨了眨眼睛,“你是来接我的吗?”
“他们说你……”
少年表情复杂地停了下来。
“他们说我什么?”
舒良听得一头雾水。
“算了,没什么。”少年非常自然地接过舒良手中的车龙头,又非常自然地骑了上去,“回见。”
“回见。”
舒良礼貌完才觉得不太对劲。
“喂!”
他拔腿就朝着渐行渐远的人影追去——
“不来接我就算了,怎么还把我的车顺走了?这里离家整整四公里呢!”
少年选择性地忽略了身后声嘶力竭的质问。
事实上,他非常愿意跟舒良推着车,一起“浪漫”地走回家,但他忽然想起还有一些东西亟需处理。
比如说电视忘了关,比如说画笔忘了收,又比如说他那些散落在客厅桌子上的画作。
以前,蒋雀巡总是算好了时间,在舒良回家之前,他就会将这些痕迹抹得一干二净。
今天绝对是一次例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