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章:夜空和鸟鸣
小学毕业的那一年,他的妈妈又一次怀孕了。
他的父母曾经有过迟疑,有经济上的,也有事业上的,还有蒋雀巡的态度,需要考虑的事情,简直涵盖了方方面面。
最终,孩子还是被顺利地生了下来,蒋雀巡就此多了一个弟弟。
这一次,他的爷爷没有参与起名。
他的弟弟叫做蒋鸿羽。
明明他的爷爷没有参与,他的父母在起名的时候,还是误打误撞地契合了对方的喜好。
还能跟“蒋雀巡”这个名字形成呼应。
他的父母迅速进行了拍板。
每个人都很满意这个名字,除了一个人,那就是他的爷爷。
当然,他的爷爷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,仅仅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那一刻,背过身了几秒,喜悦的神情中,还藏匿着一丝复杂。
男孩注意到了这个微妙的反应。
但那不过是刹那,很快便烟消云散,无法说明太多事情。
两年后,他的父母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。
他的父亲是驾驶人,母亲坐在后排,旁边还有他的弟弟。
现场发生了爆炸,他的父母伤势严重,当场宣布死亡。
弟弟被母亲死死地护在身下,拉出来的时候,仍然存有微弱的呼吸,立即送进了医院抢救。
一个家好像突然就这么垮了。
他的奶奶经受不住打击,一个月后也撒手人寰,只剩下他和他的爷爷,以及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弟弟。
他的弟弟虽然没有立即死亡,但伤势极为严重,至今没有苏醒,只能勉强用金钱吊着一条命,等待着奇迹的出现。
重症监护室的花销远超一般人的想象。
即使什么药都不用,仅仅是住在哪里,每天都需要支付四位数的费用,更别提他已经多脏器衰竭的弟弟,为了维系住性命,除了不间断地输送高昂的药剂,还必须同时使用好几台最先进的仪器,每天的支出已经高达五位数。
很快,保险理赔的费用就见了底,存款支撑了几天,也无法再继续支撑下去。
他的爷爷只能把房子卖了。
由于是急需用钱,还是低价抛售,一切都在为了速度让步。
失去了唯一一个住所,他的爷爷带着他住进了招待所。
招待所的环境很差,周围也很吵,面积更是小得离谱,但男孩觉得还可以忍受。
然而,几个月之后,他们连招待所都住不起了。
医院那边的投入,仿佛是一个无底的黑洞,但谁都不可能叫停,这跟有多少爱意无关,仅仅涉及了人性的底线。
男孩曾经去医院看过一次弟弟。
坦白说,他没能在第一时间认出对方。
他的弟弟身上插满了管子,原本肉嘟嘟的脸颊,也整个凹陷了下去,仿佛只剩下一层皮,贴着还没来得及成形的骨头。
即使哥哥就在窗户外面,弟弟也睁不开眼睛,眉头紧紧地锁着,显得非常痛苦,哪怕置身于睡梦中,也没有丝毫的改善。
男孩忽然觉得疑惑。
这样真的还能算是活着吗?
大人似乎总是很健忘,他们忘记了询问他的弟弟,是否还愿意这样苦苦地支撑下去。
当然,他的弟弟也无法给出回答,因为对方迟迟没有清醒。
即使拥有了片刻的清醒,男孩记得他的弟弟,好像也才刚刚学会说话,估计无法理解他们的意思。
事实上,对于他的弟弟,男孩没有投注太多的情感。
毕竟,他们才相处了一年多的时间,对方大部分的时候,还只是一个满地乱爬的婴儿,这让他很难産生什么特殊的感觉。
男孩只是在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弟弟,现实里也确实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存在。
除此之外,他的生活还是一如既往。
与其说是他在情感方面太过淡薄,不如说他是一个对于太过浓烈的情感,本能地表现出迟钝和抗拒的人。
他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对于父母的情感呢?
不是刚出生的时候,也不是成长的过程里,更不是听闻父母死讯的时候。
他是在得知弟弟幸存下来的原因,很大程度上来源于母亲不顾性命的保护,才终于有所醒悟。
那一刻,他想的不是母亲有多么伟大,而是假如母亲没有选择保护他的弟弟,幸存下来的那个人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