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的手机,确认当下的时间点,从十一点一直耗到凌晨三点,他的意识还是相当清醒。
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开始迷糊,但还没有完全睡着。
半梦半醒间,舒良感觉床的另外一侧,陡然向下一沉,仿佛塌陷的流沙。
但这还不足以让他清醒。
惊动他的是那股钻心刺骨的寒意。
不同于冰天雪地的冷冽,他感受到的是兵戈带来的肃杀,似乎有一柄开过刃的长矛,正死死地抵在他的喉间。
下一秒,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刺穿。
舒良甚至能够嗅到区别于兵器本身的铁锈味。
那是一个个惨遭斩杀的亡魂,附在锋利的尖端,对他发出的一声声悲啸。
舒良几乎是立刻醒了个彻底。
卧室没有开灯,他极力朝着身边望去,也只能隐约地捕捉到一个模糊的人形。
但舒良却就此放下心来。
“你回来了?”他用手臂将身体撑起,“怎么那么久?”
然而,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。
“发生——”
未竟的话被压进喉咙。
来不及将身体完全撑起,舒良就被重新按了回去,对方没有收束力道的意思,骨头和骨头挤压碰撞,制造出令人牙酸的动静。
舒良下意识地开口痛呼,声音却完全吞没于对方的唇舌,除了略显暧昧的水声,他什么都无法听见,也什么都无法发出。
这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亲昵。
舒良无数次地感觉自己濒临死亡,却又在即将解脱的那一刻,被对方拖回漆黑的漩涡,等待下一次的崩溃来临。
不久之前,他感受到的那些亡魂,萦绕在他的喉间,一点点地刺破他的皮肤,享受着他被缓慢吞噬的过程。
他确定他身上的人是蒋雀巡。
但对方却不再是过去的模样,而是变成了一条冰冷的蛇,抑或是嗜血的凶兽,残忍地切割着他的理智。
快意和痛楚被对方分配得恰如其分。
对方可以温柔地施舍一点儿微不足道的欢愉,又在他接近沉沦的时刻,猝不及防地转变成致命的折磨。
于是,他只能在矛盾的两端徘徊,被剥夺了针对感官的支配,以及生而为人的尊严。
甚至没有拒绝的馀地。
从开始到结束,他都被高高地悬吊在顶点,只能一刻不停地往下落。
他能够抓住的东西,除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云朵,只剩下像野兽一样紧盯着他的蒋雀巡。
但对方就是那个将他推下去的人。
主动向凶手求救,显得既卑微又可笑,但求生的强烈欲望,还是驱使着精神恍惚的他,一次次地做出飞蛾扑火的举动。
他一边承受着巨浪的拍击,一边把对方当成一块浮木,死死地抱着不敢撒手。
毫无疑问,这场本能和理性的博弈,有一方已经赢得不费吹灰之力。
中途的时候,蒋雀巡突然感受到了什么,他摸索着拿起床上的那个小盒子,举到舒良的眼前,询问他那是什么。
但舒良已经丧失了绝大部分的意识。
对方的双眼涣散,努力聚焦了好几次,才勉强识别出了蒋雀巡手里的东西。
“手丶手机。”即使嗓子哑得不成样子,舒良还是可怜兮兮地给出了答案,“送丶送你的,你用的牌子,最新款,不丶不会断联。”
一句话被分割得七零八碎。
但蒋雀巡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。
上一次,他许久没有到家,舒良因为联系不上他,担惊受怕了大半天。
面对舒良的询问,他那时给出的借口,好像是手机摔了一次,性能出现了问题。
除此之外,对方应该还有另一重意图。
毕竟,他目前使用的这部手机,来自于秦燚的赠送,舒良想要用自己,替代秦燚留下的阴霾。
动机不错。
但——
蒋雀巡随手将盒子扔了出去。
他已经不会再心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