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,也等不及了。”
“毕竟,我一直能够隐隐地感觉到,自己的报应就快来了,我害怕我等不到那一天,实现不了何棋的遗愿,这样即使到了见面的时候,我也无颜面对她。”舒良的音量越来越小,“我能够理解她为什么自杀,但我真心希望,她还好好地活着……”
“是啊。”蒋雀巡将视线投向窗外的雨滴,“自始至终,她都没有做错什么,包括她的女儿。”
真正做错事的那个人,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惩罚,却依旧无法弥补由他造成的创伤,甚至由此扩散出了一场场灾难。
事实上,任何创伤都是一样。
包括此时此刻正在发呆的舒良。
“你做了什么?”
蒋雀巡重新将目光投向对方。
“我计划收集一些证据,以便将他绳之以法。”舒良迟钝地转动起自己的眼珠,“我本来以为,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,但我还是高估了他的人性,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完全脱离了嫌疑,证据几乎散落在他家的每一个角落,仅仅是看上一眼,都会让人感觉灵魂被罪恶浸染。”
“证据的收集简直快得超乎想象。”
“最后一天,他订了一份红油抄手的外卖,他似乎搞到了一些新货,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欣赏,匆忙吃完外卖之后,他把盒子往客厅的地上一丢,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卧室。”
“大约一个小时之后,他从卧室里走了出来,表情看起来相当满足,可能是打算去厨房,给自己倒杯水喝。”
“他没有开灯,而是径直走过了客厅。”
“但他显然忘记了被自己随手扔在地上的外卖盒子。”
“红油已经透过缝隙,一点点地涌向了地面,面积不算太大,却恰好位于他的必经之路,也恰好位于鱼缸的旁边。”
“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,我想你已经知道了,他不小心踩到了油污,摔倒得猝不及防,还撞碎了通电的鱼缸。”
“他死得很快,连折磨都没有,不论是心理上的,还是身体上的。”
“我以为事情到此为止,不久之后,我却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梦。”
“我梦到自己藏在他的客厅,在他快要不行的时候,忍不住走了出来,质问他究竟是为什么。”
“为什么要这么做,她们还是小孩,让人一看就会心软的小孩,他到底为什么要对她们下手。”
“但他的回答让我失望。”
“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“他只是不断地向我求饶,求我救救他,他说他会给我足够多的钱,让我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。”
“于是,我又把我的问题重复了一遍。”
“可能是快要不行了,他耗尽了力气,渐渐放弃了挣扎,也终于听懂了我的表达,但他依旧没有正面回答。”
“他开始蜷缩在地面上摇头。”
“最后的最后,他跟我说了一句话,你知道是什么吗?”
“他说——”
“他又没有伤害我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他的确没有伤害我。”
“因为我既不是家属,也不是女性,更不是小孩。”
“然而,无论我成长到多少岁,无论我变得有多么高大,无论我的内心有多么强悍,回想起这些经历的时候,还是会因为恐惧而发抖,还是完全无法抑制眼泪,还是感觉连呼吸都变得肮脏。”
“他丝毫没有悔过。”
“他害怕的是死亡,害怕的是已经比他强壮太多的我,但他永远都不会害怕弱小的孩子——”
“那些需要擡头仰望他的孩子。”
“那一刻,我终于在梦里想通了。”
“我很感谢何棋选择把她的遗愿交给了我。”
“对我来说,这已经不再是一个沉重的负担,而是成为了一种变相的解脱。”
“我自由了。”
舒良的眼中泛起一层雾气。
“是你的灵魂自由了。”
蒋雀巡强调道。
但你的躯体还困在过去。
他选择将这句话仁慈地留在了心底。
“所以——”蒋雀巡停顿了一下,“你的父亲真的死于意外吗?”
“死就是死。”舒良勾了勾嘴角,“何必分得那么细?”
“你承认了?”
“我承认什么了?”舒良一脸无辜地反问道,“我可什么都没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