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纸包放在茶台上,轻轻解开系着的细麻绳。
里面露出的,是一沓颜色深浅不一、边缘磨损的旧票据。
“这些是我父亲留下来的。”
何松年说道,语气带着一丝怀念。
“他是当年雾港市一家老字号茶行的伙计。”
“这是茶行的收据存根,还有一些……特殊的交易凭证。”
他仔细地翻动着那些脆弱的纸张,指尖拂过褪色的墨迹。
忽然,他的动作停住了。
他从中抽出一张格外陈旧、几乎要碎裂的票据。
那是一张手写的茶票,纸张是旧式的毛边纸,已经黄脆不堪。
上面的字迹是用钢笔书写,部分墨迹已经晕开,但依然可以辨认。
“找到了。”
何松年将那张茶票小心翼翼地推到他们面前。
阮白釉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她凑近细看。
茶票的抬头,写着“永裕茶行”四个繁体字。
日期是:民国三十一年,冬。
换算过来,正是1942年。
交易内容一栏,赫然写着:“武夷山大红袍(母树)”,数量是“贰两”。
而在买家签名处,是一个略显潦草,却依然能辨认的英文签名:
william. ashford.
威廉·阿什福ード!
阮白釉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。
真的是他!
他果然在1942年的雾港市,买到了传说中的母树大红袍!
她的目光急切地向下扫去。
在签名的下方,还有一行更小的中文备注,字迹娟秀,与英文签名风格迥异。
写的是:“周府,留仙裙宴用”。
周府!
周家!
阮白釉的手指微微颤抖。
线索在这里接上了!
威廉·阿什福德购买这批珍稀的大红袍,是为周家的一场宴会准备的!
那个所谓的“留仙裙宴”又是什么?
沈青临的目光同样锐利。
他注意到茶票的编号,以及票据背面一个模糊不清的印章。
“何先生,这张茶票…”
阮白釉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。
何松年看着她的反应,眼神复杂。
“看来,你们找对地方了。”
“这张茶票,记录的应该就是当年极少数流入雾港市的母树大红袍中的一笔交易。”
“永裕茶行是我父亲当年工作的地方,这家茶行背景很深,专门做一些达官贵人的生意。”
“这个威廉·阿什福德,还有这个周府,显然是当年的大客户。”
沈青临指着那个模糊的印章。
“这个印章,能看清是什么吗?”
何松年拿起放大镜,仔细辨认。
“像是一个……商会的标记。”
“但具体是哪个,看不清了,年代太久远,印泥也褪色了。”
阮白釉努力平复着激动的心情,大脑飞速运转。
阿什福德为周家宴会购买大红袍。
周家收藏过那套骨瓷茶具。
茶具上残留了大红袍的有机物。
时间、人物、物品,三者通过这张小小的茶票,被串联了起来!
那场“留仙裙宴”,很可能就是关键!
“何先生,这个‘留仙裙宴’,您听说过吗?”
阮白釉迫切地问道。
何松年皱着眉头,仔细回忆。
“留仙裙……”
“好像有点印象,是很久以前听老辈人提起过。”
“说是当年周家办的一场极尽奢华的宴会,请的都是当时最有头脸的人物。”
“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,就不清楚了。”
“可能是宴会上有什么特别的表演,或者……穿了什么特别的衣服?”
他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。
“您父亲后来还在永裕茶行工作吗?他有没有提起过关于周家或者阿什福德的更多事情?”
沈青临追问。
何松年叹了口气。
“我父亲在解放前就离开茶行了。”
“后来的事情,他也很少提起。”
“那个年代,知道太多,未必是好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