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就是我写《杜甫〈秋兴八首〉集说》的原因:一是为了我教书,我把二三十家不同的说法都搜集起来了;二是为了当时台湾传统诗人跟现代诗人打笔仗的争论写的。·删!八/墈_书!徃. -已*发~布-蕞/薪\章·洁¢我的本意是想要把杜甫这八首诗中的一些超越变化的妙用之理,提供给当时台湾写现代诗的年轻人作为参考,我的意思是说,用形象的跳接是可以的,语法的颠倒也是可以的,但是做得好就是成功,做得不好就是失败。杜甫的诗里也有把句法颠倒,意象比较模糊的现象。只要你所写的内容表达得很好,这种形式是可以的。有些年轻人在形式上追求新奇,可是内容空洞,那就不好了。当然,如今已经时隔好多年了,台湾的现代诗风早已有了转变。我所讲的这些对于大陆一些年轻人或许仍然可以有些参考价值。
我写的《杜甫〈秋兴八首〉集说》只收宋、明、清光绪以前的注解,我不收民国以来的说法。就是从宋到清已经有好几十家了,加上后来我回大陆又收集一些,可能有上百家了。如果再把民国以来的文言翻译成白话,把诗歌翻译成散文这些评说都收进来就更乱了,所以就没有收。
因为我所收集的资料都是宋、明、清的,所有的图书馆都规定清光绪以前的书都属于善本,一律不出借。¨我^得¨书_城· /更′歆_最\全?那时复印机还不流行,台湾“中央图书馆”以及各个大学图书馆都没有复印机,所有的资料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抄下来的。平时我担任三个大学的那么多课,根本没有时间,我是利用暑假的时间,每天到各个图书馆去查书。台湾的暑期非常热,那时台湾很多人还没有私家车,我每天都是挤公共汽车去的。我这个人要做一件事情,真是下死功夫去做。大热的天,我挤着公共汽车,一身的汗,一个图书馆一个图书馆地跑,去找这些善本书,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它抄下来,为了写这本书,我所付出的辛苦和劳累是可想而知的。
《杜甫〈秋兴八首〉集说》与以前我写的《从李义山〈嫦娥〉诗谈起》、《几首咏花的诗和一些有关诗歌的话》那几篇文章不同,那几篇写的是欣赏性的文章,我在写作时还尽量注意欣赏的意趣,在语言文字方面是比较美的,读起来很轻松。《杜甫〈秋兴八首〉集说》就不同了,我下了很笨的功夫,一句诗我引了好几十家的解释,而且光引人家的也没有意思,我还在每一种解释的后边加了一个按语,说明我的看法:我认为那些不同的说法哪个是对的,哪个是错的,光说这个对那个错还不成,我还都要给它说出一个理由来,这个对是为什么对,那个错是为什么错。+二^捌_看*书~旺- ¨已_发!布_蕞/辛~璋-劫·诗是可以多义的,比如李后主词的“天上人间”是什么意思,是梦幻?是感叹?还是对比?你都要把它说出一个道理来,对于各种不同的解释都要给它做一个衡量。所以这本书如果只是普通的文学爱好者是不会喜欢的,而对于那些真正做诗歌的批评、欣赏和研究的人,这本书才是有用的。可以说我写《杜甫〈秋兴八首〉集说》,是为后学年轻人而写的,是“为人”的写作。
早期我写的那些诗词评赏的文章,都是从我自己个人的感受,我自己的喜爱为出发点来写的,像《从李义山〈嫦娥〉诗谈起》、《说静安词〈浣溪沙〉一首》都是“为己”的学问。从60年代开始,我写文章的路子从“为己”慢慢转向了“为人”,这种转变是从《杜甫〈秋兴八首〉集说》开始的,是针对当时台湾文坛上传统与现代的困惑而写的。到了海外以后,我写的第一篇论文是《论吴文英词》。因为吴文英的词也是用了一些时空的颠倒,也是用了一些感觉性的修辞而不用理性的修辞。这篇论文还是接着我对台湾现代诗问题的关怀写的,也可以算是一种“为人”的研究,是针对社会上的一些现象写的。
三、关于西方文学理论以及对传承的责任的醒觉
我到海外以后,那些西方学生的论文当然是用英文写的,里面所涉及的所有的中国诗都要翻译成英文,我从中发现他们的翻译常常有很多误解,很多错误。那时台湾开始形成一种风气,就是以用西方文学理论来研究中国文学为好。这些人以前在台湾读的是英文系,然后到海外又读了东亚系,回到台湾以后,常常喜欢用西方的文学理论写一些评论中国古典诗词的文章,我看到有些文章把中国古典诗词都给扭曲了的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