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的陈主任忽然开口。“好啊,讲的蛮好啊。刚才虞师座讲了下这个团旗,我顿时觉得这方圆几十里一点寒气都没有了。”
大家都在大眼小眼地瞪着他,包括虞啸卿在内,搞不清他既然不讲话,这当儿又要讲什么话。
陈主任从伞下走出来,从何书光手上接过团旗,接着说:“你看,这天也晴了雨也停了,好兆头啊。我还记得,当初川军团团长,接过这面团旗的时候,说过一句感天动地的话。他说,只要是我们川军团,还有一个川娃子在,就要保住这面团旗。大概是这样说的吧。”
虞啸卿嗯了一声,他还真不是个玩阴的人。对着这样花招便有些莫明其妙。
陈主任便看着面前这些泥水地里站着的人渣们,对前一天还送礼给他的残影,仿佛透明人一样过滤——本该如此,但残影有些不好受。对烦啦等动脑子的人来说,他可是一个拙劣的阴谋家,因为他满脸都是阴谋。
“川军团的川娃子,出来接团旗。”他说。
大家愣了,他不怀好意,这谁都看得出来,可人渣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才想起来,现在这十五个活着的人里边并没有一个四川人。
陈主任便又重复或者说强调了一遍:“我再说一遍,川军团的人四川人出来接团旗。”
对阴谋并不敏感的虞啸卿同样在发愣,直到唐基在他耳边耳语。
听完耳语后,虞啸卿说:“这有必要吗?因为一个团长激动过头说了句浑话,川军团还要就此解散不成?”
陈主任反驳道:“什么叫浑话啊?这个团长是力战殉国,尸骨无还,这是仁人志士的遗愿,怎么叫浑话呢?”
虞啸卿坚定地说:“他该死。要知道他一句话被人拿来拆散他的团,活的也能被气死。”
唐基只好把背在身后的手敲打虞啸卿,同时在旁边“对对对,对”的应声。陈主任倒也不太敢惹虞啸卿,因为那家伙看起来随时动得手,惹人渣们他是绰绰尚有余的。
所以他选择再问人渣们,“这里有没有四川人啊?”
沉默中跑出个浓郁的云南腔来,“有呢嘛。”
陈主任眼睛都瞪圆了,“是哪个呀,来,出来出来!”
于是丧门星站了出来,很有涵养或者说死样活气的样子,“有四川人呢嘛。”
“你是四川人,啊?这……这算什么?说云南话的四川人?……怎么说?有句话怎么说?叫贵州的驴子学马叫。你叫的不是蛮像啊。”陈主任说。
丧门星辩解:“我也没说我是四川人啦。”
“那哪个是四川人啊?站出来。从你们十五个里面出来。”陈主任很有胜算地说。
唐基和虞啸卿交换了一个眼神。死啦死啦瞧着地面的眼睛也似有所悟。人渣们的余光能瞧着陈主任的眼神要偷乐。
一个在八仙桌边养着的人,一个审人都审得要打瞌睡的人,到了泥泞里就显得太笨。
他一定专门调看了人渣们的卷宗,而且自己都知道这并不能阻止川军团的重组,他只是对和他不一样的人满心憎恶,给这些人添堵是他毕生的事业。
虞啸卿便冲着丧门星嚷,而一脸表情是帮,“要说清楚。哪一个是四川人。我的手下,不会胡搅蛮缠。”
于是丧门星就开始脱衣服。恭恭敬敬脱到上身,与他一直背着的骨殖包同在。除人渣们之外的人很诧然,陈主任的脸子就更难看,他当这是嘲弄和调侃。
偏丧门星就一脸虔诚的神色,他是个从不擅调侃的人,“我弟弟,四川人,就是川军团的。从缅甸回来掉队,死在路上了。我背着他进了这个团,打完仗,我送他回家。”为了清楚他还要补一句,“我弟弟叫董剑。有名册可以去查。”
唐基吩咐道:“有名册。张立宪,去查。”
虞啸卿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,大声说:“好。听说了这由来,真叫这方圆几十里一点寒气都没有了。”
唐基只好又捅虞啸卿一下。
“张立宪快去查。大家在这淋雨,等着。”虞啸卿催促着。
唐基只好再捅虞啸卿一下,然后说:“陈主任,这里寒气重得很。大家都戎马劳顿,还查吗?”
陈主任总算有个台阶可以下,“那好,算了,那就不查了。”
说着,他把手上的川军团团旗放在丧门星手上,还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。
虞啸卿追问道:“真不查啦?”
唐基只好还捅虞啸卿一下,“陈主任请上车吧,今天实在是辛苦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