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祯命曹化淳斟酒,满桂道:“不必这般麻烦,如此一杯一杯地饮酒,要吃到何时?此杯盛酒二钱上下,以此算来,皇上赐酒约有三斤,一并取来岂不便当!”起身径到食盒里抓了三瓶金茎露,又向王承恩讨了一个青花瓷的大海碗,将三瓶酒全拧开盖子,倾在大海碗里,双手平端了,向口中倒下,“咕咚咕咚”一口气喝下肚去。众人见他眨眼间将三斤酒喝了,又惊奇又佩服。
天色近晚,王永祚才匆匆进宫,叩禀说想尽了法子也没有探听出袁崇焕与钱龙锡说了些什么话,先前安插的那个小书僮因刘鸿训一案,朝臣们已存戒心,钱龙锡命他退下,才与袁崇焕二人密语,小书僮什么也未听到。那书僮用银子贿赂了夫人身边的丫鬟,哪知钱龙锡口风极紧,朝廷大事从不随意吐露,就是床第之间也没半句关涉公事的话,那丫鬟也是探听不到半点风色,终是无用。崇祯听钱龙锡如此机密其事,心里越发狐疑,嘴上却淡淡地说:“你下去吧!到时朕自会问明。”王永祚满面惶恐地叩头告退。
崇祯取了塘报来看,多是通报敌情与入京勤王的消息,山西、陕西、河南、湖北、安徽甚至四川、贵州都声言已兴师来京,崇祯看得心里不住摇头,暗忖道:千里迢迢,若等他们来护卫京师,朕说不定会像英宗皇帝一样成了阶下囚,那些前朝的实录上竟讳称什么北狩,文思当真奇巧之极!放下塘报,他翻看了那摞得高高的奏折,有献计守城的有弹劾边将的有上书请战的,多率意而言,杂乱无序,崇祯看得不耐烦,起身在暖阁里踱步,忽然想起皇子慈?多日不见了,上次见他已能站立片刻,白胖得粉团一般,口中哑哑学语,听不清说的什么,神情憨态可掬,极是喜人,近日怕是会蹒跚走路了。崇祯不由暗叫好笑,抬腿出门。曹化淳抱着紫貂皮的大氅急急跟在后面,上前替他披了,问道:“万岁爷要往哪里去?奴婢先通禀一声,免得他们失仪扫了万岁爷的兴致。”
“不必了,朕不怪。”崇祯左折向北直奔坤宁宫,他想即刻见到慈?,走得极快,几个侍卫在周围的黑影里远远地跟着,曹化淳接过身边宫女的彩灯,执灯前导。
整座紫禁城静悄悄的,东西长街少了白日的笑语喧哗,太监宫女们除了当值的,都躲在屋子里酣睡。将到日精门,迎面飘来一排晕红的光点,崇祯知道那是喊夜的宫娥,她们每夜都手持宫灯和金铃,从乾清宫门走向日精门、月华门,口中高唱“天下太平――”,风雨无阻,寒暑不辍。今夜怕是省阅文书入神了,没有注意到外面断断续续的铃声和这拖得长长的歌吟。宫女们陡然遇路皇上,一齐让路盈盈地跪了请安,崇祯毫不理会,迈步进了坤宁门,门口的宫女忙跪地相迎,早有一名宫女飞跑进去通报了。
不多时,周皇后匆匆忙忙地赶到门口跪迎,崇祯拉她起来道:“皇儿可好?有日子没见着了。”
“皇上焦劳,臣妾也不敢教人去请,慈?已会喊爹爹了。”周皇后引他进宫。崇祯脸上有了一丝笑意,竟似不信地问道:“可是真的么?都说孩子先呼娘的,爹爹两字想必是你教的。”
“慈?聪慧之极,臣妾不过教了几回,他便记下了。”
“快抱过来喊给朕听!”崇祯脸上笑意更盛。
周皇后一怔,为难道:“皇上,你这做阿爹的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了,孩子早被奶妈哄着睡下了,梦里怎么喊得出?”话一出口,看着皇上略有些憔悴的面容,心里不由暗自发酸,堆笑道:“臣妾早有心抱了孩儿教皇上瞧瞧,逗皇上一笑,又怕这些日子皇上忙,叨扰皇上办正经事。听说后金兵到了通州,皇上可要保重,莫急坏了身子。”
崇祯醒悟慈?早已睡熟,心下颇有些失望,劝慰道:“昨日塘报各地勤王之师纷纷来京,袁崇焕已提雄兵入关,侯世禄、满桂驻扎在德胜门外,你不必担忧。”望望周皇后略显丰腴的身子,调笑道:“当年你入王府前还说你瘦弱纤细,不像个有福祉的,如今倒变成了送子娘娘。”
周皇后未防他竟还有这般心思,不由绯红了脸颊,看一眼门边,曹化淳与那几个宫女早已没了影子,才含羞问道:“皇上可是嫌弃臣妾身子臃肿了?”
崇祯一把将她拖入怀中,闻着一丝淡淡的乳香,轻吸入口,道:“环肥燕瘦,何必强分轩轾??儿想必白胖吧?”
“司礼监寻下了两个上好的奶口,都是弄璋之喜的头胎,臣妾的奶水竟也不少,每日也喂他一些,?儿能不白胖?皇上放心,?儿是我大明立朝以来屈指可数的嫡长子,臣妾怎敢不好生看待他?”
“朕放心。朕今夜就歇在这儿,听你说说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