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说起吃酒行令,我记得有个掌故。宋人欧阳修有一回席间行令,说好每人须作两句诗,所咏之事须触犯刑律。一人起句‘持刀吓寡妇,下海劫商人’,一人接道‘月黑杀人夜,风高放火天’,最后轮到欧阳修,好作的诗句已然不多,他思虑片刻,才说‘酒粘衫袖重,花压帽檐偏’。众人笑他坏了规矩,便要罚酒。欧阳修微微一笑,说出一番道理:‘酒能乱性,人若醉得不成形状,什么事干不出?’由此可知欧阳永叔诗风含蓄蕴藉,绝非幸至。平常的一个酒令都能如此,不降诗格,不乱方寸。”他见马世奇的脸色越发红得发紫,怕他误会了自己是有意嘲讽,忙收了话题,说道:“梅村此次奉旨完婚,实在是我辈的荣耀,酒令就以此事为咏,在《诗经》中出句,合成一个花名。”随即起句道:“宜尔子孙,男子之祥。宜男,是并头花。”
杨以任道:“天如说了头上,我就说脚下了。驾彼四牡,颜如渥丹。牡丹,并蒂花。新人不惟头面如花,脚下也步步生花。”
夏曰瑚道:“兄弟就将他夫妇二人一起说了。不以其长,春日迟迟。长春,连理花。”
马世奇叫道:“天如兄,这般雅致的酒令普天下有几个能行的?你学富五车,才高八斗,却拿来难我们,这酒还有法子喝么!”
周之夔、管正传、刘士斗几人也嚷道:“这不是成心不教人喝酒么!就是对得出,搜肠刮肚的,也喝不痛快,还是换个容易的!”
张溥道:“换酒令容易,世奇你起句如何?”
“好。我说个《四书》上的,这大伙都滚瓜烂熟的,张嘴就来。譬如为山,以譬字打头的都行。”
夏曰瑚接道:“譬如行远必自迩。”
管正传道:“譬之宫墙。”
周之夔道:“譬如北辰。”
刘士斗道:“譬如平地。”
陈子龙道:“譬诸小人。”
杨以任道:“譬诸草木。”
四书的“譬”字开头的句子本来就这么多,轮到吴伟业已没什么可说的,他看一眼收尾的张溥,见老师也在锁眉沉思,只好说:“在开头的已经没了,往后放放吧!能近譬远。”众人嚷道:“不合规矩,为何把譬字说在下面?该罚!”
吴伟业诡秘一笑,答道:“凡屁都是五谷之气,本来就该放在下面,诸位兄台错放在上面,反倒来罚我,是何道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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