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截断了南北通路。他看着谷中荆棘丛生,四周一片寂静,只听到马蹄声、脚步声和枪刀剑戟碰击之声,在寒风中飘荡,担心官军在此设伏,命令大队人马远远跟随在前哨后面,三三两两,络绎而行,并派出哨探不时到两边山头查看。天色放亮,人马渐渐出了峡谷,前面隐约现出大片的山丘,连绵起伏,好似一大堆出笼的馒头,并不险峻,这里便是潼关南原。他暗暗舒了一口气,勒马跑上道旁的土岗眺望,依稀可以看到潼关城了。清晨尤其是隆冬季节的清晨,实在是劫城最佳的时刻,人们大多还懒在温暖的被窝里,睡意朦胧。他想着人马接连征战数月,没有地方好好休整,又赶上瘟疫流行,死伤甚众,能在潼关城中吃上几顿饱饭,也好振奋一下士气。正在思谋,忽听前面一声炮响,震天动地,随即传来阵阵喊杀声和密如连珠的炮声。
“不好,中了埋伏!”李自成猝不及防,知道众寡悬殊,身后又有曹变蛟、贺人龙尾随追击,不敢恋战,只得拼死向潼关城猛攻。城上官军居高临下,火炮、弓弩齐发,李自成的人马登时溃不成军。此时,城头上竖起一杆大纛旗,随风舒卷,斗大的“洪”字飘鼓起来,甚是醒目。李自成禁不住暗吃一惊,低叫道:“啊呀,洪承畴果然没走!”
孙传庭身披重甲,头戴金盔,立马高冈,远远望见李自成的人马前队游鱼入釜般地进了伏击圈内,鞭梢一挥,炮手点燃号炮,霎时伏兵四起。“随我杀贼!”孙传庭大吼一声,横刀跃马,直冲下去,在谷底截住厮杀。围追在后的曹变蛟听见前边炮响,杀声骤起,催动军马赶来,左光先居右,贺人龙在左,一齐杀到。箭如飞蝗,官军大呼着“活捉闯贼”,潮水一般蜂拥而来,将李自成和等人团团围住。李自成进退无路,挥剑拼死一搏。官军人数颇众,骑兵在前冲击,步卒随后厮杀,一场混战,将李自成等人冲散,分割包围,使之各自为战,不能相顾。李自成拍马舞剑,往来冲突,纵横驰骋,饶是骁勇善战,但到处是官军,看着“闯”字大旗追杀围堵,李自成身边数百个亲随,人单势孤,一时难以摆脱。一阵箭雨射来,他急忙俯身在马鞍上,但听身边的亲随纷纷坠马,“闯”字大旗倒落尘埃,给那些惊马腾踏,扬起几块布片,深秋残叶般地在寒风中飘落。无数官军将他们围困在核心,左冲右闯,都给刀丛枪林逼退,李自成焦躁万分,正在危急,忽见官军背后一阵骚乱,旋风般卷过来一支人马,当先一人手舞两把大砍刀,正是勇将刘宗敏。二人合在一处,往外冲杀,撕开一条血路朝西南方向逃走。听着后面的追兵渐渐远了,李自成勒住马头,问道:“老营怎样了?”
“都完了!”刘宗敏一声哀叹,“没有战死,也会落入孙传庭之手。”
李自成默然无语,两眼扫过身边仅存的十八骑,嘶哑者声音道:“走,咱们躲入商洛山去!”
黄昏时分,南原各处的厮杀都已停止,满山遍野都是刀枪、旌旗和尸体。孙传庭不及吃晚饭,通令三军,连夜打扫战场,辨认死尸,搜寻李自成等匪首元凶的下落。兵丁们点燃火把,仔细辨识,花了一个多时辰,也没找到李自成的踪影。孙传庭刚回到大帐,想着边吃晚饭,边等候喜讯,却听帐外一声高喊:“制台大人到——”没等孙传庭出帐恭迎,洪承畴疾步跨了进来。洪承畴含笑朝躬着身子的孙传庭拱拱手道:“白谷兄辛苦了,晚饭尚未用过吧!”
“不敢言劳,大人辛苦。”
等洪承畴坐下,孙传庭才跟着坐了,等众人退出帐外,他欠身问道:“大人乘着夜色亲来敝营,可是急等闯贼的消息?”
“闯贼下落不明,确实令人心焦。不过他经此重创,即便漏网,要想恢复从前的声势,也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。暂且可将他放置一旁,率师勤王,刻不容缓呀!”
“只是闯贼不知死活,卑职难以甘心,不如留下卑职仔细搜寻,必要将他生擒或斩杀。”
“方才我刚接到兵部十万火急檄文,严令启程,违拗不得呀!白谷兄,你是个世事透彻通达、熟知权变的人,闯贼固是重要,但终究比不过皇上。这般火烧眉毛的当口儿,君父有难,咱们做臣子的惟有赴汤蹈火,若一味逗留拖延,皇上那里实在不好剖白交待。”
“那谁来收拾残局?”李自成生死不明,不弄个水落石出,孙传庭有些舍不得离开陕西。
“关中治安及查明巨贼下落,可交付潼关兵备道丁启睿。”
“这……”眼看大功垂成,自己却不能善终其事,孙传庭实在不甘心,但洪承畴话说得很重,又是推心置腹的金石良言,一时无从辩驳,他心中郁闷异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