动粗!”张献忠嘿嘿一笑,摆手道:“阮知县,你究竟还算有些气节,咱不想杀你,但要教你看个明白。来人,拿我的令箭去请张大经来!”
阮之钿给两个亲兵架到大帐后面,不一会儿,张大经坐着轿子到了辕门,张献忠迎出二门,张大经慌忙喝住了轿,不待轿子落稳,急忙下来,喘喘地说道:“学生在此监军,一向与将军交厚,有什么得罪之处,今日竟用令箭相招,这、这未免有些不成体统,将军要给学生略存些脸面才好。”
张献忠连笑两声,拱拱手道:“咱是个行伍出身的粗人,不懂那些臭规矩,因事情紧急,只想早一会儿见到你,有什么不妥,多多海涵吧!”
“言重了。”张大经在客位上坐下。
张献忠朝后看了一眼,估摸着阮之钿听得清楚,笑道:“张大人,今日请你来,想吐吐心中的苦水。”
张大经吃惊道:“朝廷恩旨不日就要到了,将军请发六个月的粮饷也都如数拨付,该喝将军的喜酒了,还有什么苦水?”
“咱俩都姓张,五百年前是一家,私下里还是以兄弟相称亲近些。你年长几岁,咱就喊你做大哥吧!”
“这、这……”
“你是朝廷四品命官,不是嫌咱出身草莽,高攀不上吧?”
“哪里……岂敢……那、那咱们就以兄弟相称。”张大经给他说中心事,神情有些尴尬,呼着他新取的表字,掩饰道:“敬轩,什么人给你气生了?”
“不是哪个人,是……咳,一时也说不清楚。咱出身贫苦,造反也是因遭遇不平,咽不下那口恶气。在谷城归顺朝廷,也想为地方造福。如今身入宦海,已半年多来,见到的都是官吏贪墨,豪绅横行,加上官军随处掳掠,百姓实在没了活路。当年咱在绿林,大碗喝酒,大块吃肉,不曾见过这等乌七八糟的事,如今却终日要见,想不见都不行,就是闭上两眼,也在心头上晃悠。咱实在受不了了,做这样的鸟官,还不如占个山头快活自在,你如愿意同咱共图大事,日后决不会负你。若你还想做官吃俸禄,咱也不强求,等咱离开谷城地界,即刻放了你!”
张大经惊得面无人色,暗想:既然知道了张献忠要起事复叛,事关机密,他决不会容自己活着逃出谷城,与其死在他刀下,不如虚以委蛇,先活下去,走一步说一步。倘若张献忠兵败,便一口咬定并未投贼,只是遭流贼威逼挟裹,大不了削籍丢官,却胜似丢了性命。电光火石之间,张大经心头想了几遍,起身道:“敬轩!你为民请命,再树义旗,愚兄感佩不已,情愿追随左右,共图大事,出民于水火。倘有二心,天地不容!”
“好哇!这才是识时务的英雄俊杰,不像那死读书的腐儒穷酸。来人,请阮知县出来!哈哈哈哈……”
阮之钿昂然走出来,对着张大经冷笑数声。二人官阶相差许多,但他一不搭言寒暄,二不揖拜行礼,只翻了翻眼皮,竟将张大经视若无物,不放在眼里,实在是轻蔑已极。张大经暗自脸热,没想到营帐中有同僚在,讪讪地坐着,尴尬万分。张献忠问道:“张大人堂堂的四品官,都愿与咱共襄大事,你还有什么留恋不肯的?”
“我自幼读圣贤书,别的没记住,只记住了一个忠字。张大经甘心从贼,我无力管他,但替他祖宗忧惧,张家祖坟今后怕没人照看了。”
刚刚进来的军师潘独鳌反驳道:“你真是不知时变的腐儒!自古胜者为王,败者为寇,张大人弃暗投明,同举义旗,来日即是新朝之开国元勋,不单祖坟不必担心无人照看,还可往上追封三代,光宗耀祖呢!”
“呸!你这没天良的逆贼,枉负了这顶头巾!”阮之钿戟指大骂。
潘独鳌大怒,森然喝道:“再敢胡说,割了你的舌头!”
“我既敢来白沙洲,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没打算活着回去,不用啰嗦,快快动手!”
“好汉子!”张献忠磔磔大笑,“咱偏不杀你,留着看熊文灿,不、不,看崇祯如何处置你。”
“不必了。有死而已,夫复何惧!”阮之钿嘴角抽搐了几下,跪下身子向北拜了四拜,然后咬破手指,在帐帏上奋力书写,竟成一首短诗:
读尽圣贤书籍,
成此浩然心性。
勉哉杀身成仁,
无负贤良方正。
——谷邑小臣阮之铀拜阙恭辞
张献忠命道:“来人,护送阮知县回衙,好生伺候,不可教他走漏了消息。”几个军卒进来,将阮之钿连拖带推,送回县衙。
谷城四门都已换成张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