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可法三报边警,命上游急,则赴上游,北兵急,则御北兵,自是长策。¢精`武_小¢说¢枉¨ +嶵^欣?蟑!节¢庚_芯?快,可法又奏:“上游左良玉,不过清君侧之奸,原不敢与君父为难。若北兵一至,宗社可虞,不审辅臣何意朦蔽若此。”[21]
圣旨所答,显然出马士英之手。所谓“上游急,则赴上游,北兵急,则御北兵”,真正含意并非字面上那么含糊,而是实际认定上游急、北兵不急。对此,史可法明确指出上游与北兵根本不能相提并论,一个危及宗社(国家),一个仅为朝廷内部分歧,岂能同日而语?“辅臣”一语,更是径指马士英。
同时,在朱由崧召开的会议上,也爆发了争论:时塘报汹汹。十九辛未(四月十九日),弘光召对,士英力请亟御良玉。大理寺卿姚思孝、尚宝司卿李之椿等,合词请备淮、扬。工科吴希哲等亦言淮、扬最急,应亟防御。弘光谕士英曰:“左良玉虽不该兴兵以逼南京,然看他本上意思原不曾反叛,如今还该守淮、扬,不可撤江防兵。”士英厉声指诸臣对曰:“此皆良玉死党为游说,其言不可听,臣已调得功、良佐等渡江矣。!零+点/看_书~ `已+发*布!醉,歆¨漳/结-宁可君臣皆死于清,不可死于良玉之手!”瞋目大呼:“有异议者当斩!”弘光默然,诸臣咸为咋舌,于是北守愈疏矣。[22]
由此我们知道,弘光皇帝本人的意愿,确非“上游急,则赴上游,北兵急,则御北兵”,而是要求守淮、扬,毋撤江防。计六奇还补充了第一手资料,那是其舅亲眼所见。后者供职南京屯田署,当时就在召对现场:弘光召对时,群臣俱请御北兵,弘光然之。独马士英大声面斥上曰:“不是这样讲,宁可失国于清。”云云。弘光不敢言。[23]
散会时,主张“御北”的吴希哲边走边说:“贾似道弃淮、扬矣。”这应该是所有人的感受。大家心知肚明:明朝命运就此决定。奇怪的是,明知如此,而且“请御北兵”意见明明占上风,决策却仍由马士英一手握定,连弘光也“不敢言”。权力这东西,说抽象很抽象,说具体极具体;马士英的主张如此孤立,包括皇帝都站在另一边,但胜利仍属于他,这样的结果就既具体又抽象。′j′i¢n\r?u~t-a,.~c′o.m¢
之后,一如马士英所愿,黄得功、刘良佐过江,连史可法也被迫率部离开防地。“帝手书召可法入援,可法乃命侯方俨赴泗州,而亲率师趋江宁。”可能马士英担心史可法不来,而让朱由崧以亲笔信召之,结果史可法只是劳师空返一趟,“奉诏入援,抵燕子矶,左兵已为得功所败,复令速还防。”[24]
七
书写以上段落,很难控制对马士英的憎厌。坦白讲,这是一种很传统的情绪,中国的读书人大多不免为之左右,此即我们历史观上深入骨髓的“骂奸臣”义愤,用这种义愤写成的小说戏剧,数不胜数。我曾就此以严嵩为题,专门写文章指出其偏颇与狭隘。饶是如此,一遇具体人和事,这种习惯情绪还是止不住往外冒。
因而现在特意强调,不论把马士英批倒批臭何其大快人心,都只是理论上有意义,实际没意义。假如我们将明之亡,归咎于马士英;抑或假设:若非老马,明朝不至于亡,要亡也不至亡得这么快——我们的见地,就相当肤浅幼稚以至于可笑了。明朝之败,非败于马士英一人;明朝之亡,即使没有马士英也照亡无疑,包括灭亡速度都丝毫不受影响。
因为明朝的朽烂,是整体的、通体的。就像癌症晚期,癌细胞全身扩散,四处游走,摘掉一个病变器官,又从别处再长出肿瘤,医生见了,只得缝上伤口,对病人说:回家去,能吃尽管吃,想玩抓紧玩——意即等死。
马士英是明朝烂透躯体上的一个大病灶,比较显眼,比较触目惊心,仅此而已。其他病灶,或不那么昭彰,不那么著名、路人皆知,可是严重性和危害性一点不逊色。如曰不然,我们再来看看马士英等文官之外明朝国家机器的另一系统——武人集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