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奎宁吃了下去,煎熬的草药汤也灌了下去,香梅的病却一天比一天见沉。·k+u!a.i·k·a.n!x!s¢w?.¨c,o·m¢毕尔和静宜急得没法,便由热心的爆竹商张罗,请了个乡间巫婆来念咒驱邪。
是一个闷热的黄昏。团团乌云在天际翻滚,荒野中成群的蜻蜓低飞着,突兀而起的是上千只蛤蟆的鼓噪,热气蒸人的铁皮屋弥漫起诡谲神秘。巫婆包着黑头巾,穿着黑大襟衫裤,脸和手都像千年老树皮,寿斑团团块块,没有牙的扁嘴开开阖阖,就像乡间燃着柴火的灶口。她念念有词:“东边的鬼东边去西边的鬼西边去南边的鬼南边去北边的鬼北边去”,霎时她像婆娑起舞的少女般,在香梅的身上腾空跳跃,浑浊的老眼变得炯炯有神,嘴里发出“嘘嘘”的呼啸声。雷声隆隆由远而近,夜幕沉沉笼罩一切,条条豁闪如狂舞的金蛇,读书郎读书妹全给震住了,傻痴痴地跪在锈迹斑斑的铁皮上,动弹不得。
陈香梅仍在昏迷中。
是爆竹商想起了点亮蜡烛,摇曳的烛光中,人们恐惧得痉挛。
大汗淋淋的巫婆和爆竹商走了,巫婆叮咛:“让她躺三天,不准叫她的姓名,也不准说她会好起来。要不,恶鬼到哪都会跟着她。”
铁皮屋又剩下七女两男。_新¨丸+夲?神-占~ ¢醉¢新?漳!节¢埂`辛/筷·
豁闪、炸雷就在铁皮屋上,不,他们分明看见火球就在屋子里!疯狂的雷声要把铁皮屋炸碎!波贝的知识性醒悟起来,他跳起:“我们完了!铁是导电的!我们全得遭雷击而死!”
毕尔说:“荒野雨地,也是容易遭电击的,这里,多少还可避点风雨,听天由命吧。”
暴雨倾盆而下。无数条雨柱猛烈抽打着铁皮屋顶,却空空得要把人的心掏出。雨水顺着铁皮缝隙破洞渗了进来,烛光中,铁皮墙壁铁皮屋顶像抽象派画家涂抹出无数幅画图,又像是远古蛮荒部落神秘的图腾。
无疾的在大雷雨中坐等天明。
病重的香梅这一夜睡得很沉,没有拉痢也没有呻吟。
空间凝固了。狂风吹开了铁皮门,门外是一片滔滔的白雨。没有谁去掩上门,雨的气味和旷野的气味涌了进来,渗透了空间。
时间凝固了。永远停不了的雨停了,永远亮不了的天亮了。曙色透过门洞漫进铁皮屋时,是陈香梅第一个开口说话:“哦,天亮了。”
陈香梅居然奇迹般地好了!
是药物的作用得有一个过程?是巫婆的念咒驱邪到底灵验?是大雷雨拯救了无辜的弱者?谁也理不清。·优′品?小~税,徃* ′已-发/布¢罪~欣!璋-结*总之,陈香梅完全好了。只是整整三天,大家仍不喊她的名字,只叫“嗨”;躺三天是不可能的,鬼子已逼近广州湾,毕尔雇了顶轿子,说:“嗨,请上轿。”
流亡三千里(7)
这顶破旧的老式轿子,让她想起了老祖母。陈家第三代女子扶病上轿逃难,前程莫测。
毕尔和波贝走在轿侧。毕尔说:“波贝,对不起。谢谢你没有离开我们。”
波贝酸酸地说:“什么对不起谢谢的,看了一出古典浪漫剧《罗密欧与朱丽叶》,还是合算的;只是你俩把它改成中国式大团圆的结局了。”
“你就爱贫嘴。”不过毕尔的心里还是甜甜的。只是他不是17岁的少男,而是27岁的大男子。
从广州湾到桂林,不仅路途仍遥遥,而且多得穿行于险峻偏僻的山道,但是经历过生死行的他们,已变得分外的坚韧沉着,就连最小的香桃也有了股英武之气。
一个半月后,他们终于抵达了桂林城外。狂叫狂跳了好一阵后,他们软瘫在山坡草地上,不敢相信,噩梦已经过去,逃难已告一段落!
尔后,七个女子迫不急待地找出梳洗物和细心珍藏起来的一点点化妆品,去到淙淙的小溪边,梳洗修饰,似乎进城是她们人生中的一次盛典。
波贝嘴中发出嘘声:“女人!这些女人!坏事的女人!”但他满脸是欢笑。
毕尔耸耸肩:“她们是好女人,将是成事的好女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