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筏子在江水中一泻千里,有时一个看起来并不大的江浪便能把上面的人全部淹没,大家只好死死抓着对方。已经冲下南天门的日军在他们所飘离过的江岸和山脚现身,他们向江里这个浮靶射击,但在这样天旋地转的世界和天威之中,用六点五毫米小口径步枪进行的射击看起来像拉洋片一样滑稽。
加上距离过远,子弹偏的极大——除了极少数的倒霉蛋,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击中,一发能打穿几个人。
迷龙大叫:“把死人都扔下去!要压沉啦!”他们不清楚其他筏子上的人怎样了,各自都无法保住性命,哪里管的了别人。所幸日军追之不及,距离他们还有好一段路。
烦啦手上死死抓着某个人的手,看了一眼,是第一个相应死啦死啦号召逃亡岸边的那个同僚,从收容站一直相伴到这里的家伙,但是他已经死了,烦啦找到他胸口那个弹孔,血迹早被江水冲干净了——确定了他的死亡后烦啦把他推下筏子。
迷龙问:“豆饼呢?!”
刚才和花生米一起被拉到残影身边的豆饼不见了。
蛇屁股不确定地说:“被谁压住了吧。”
没人有心管那个,但迷龙就是这种鸟人,他会没口子地问到天荒地老,“那豆饼呢?”
不辣喊:“被你打死了啦!”
迷龙喊回去:“被你当死人推下去啦!”
他们在这种歇斯底里的叫嚷声中飘流。
残影很迷茫,虽然前一个世界就感受过命运的强大,但上一个世界的存在确实扭转了很多地方。
失近弹还在攒射,激起水柱和水花,但谁会管他。
大家呆呆地看着南天门远离了他们,最终成为一个远影。
协助江防前,大家唱着的从军歌在他们耳中出现,“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……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幻觉,唱着这歌的人都死了。江水冲刷着大家,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泣。
竹筏终于卡在东岸的礁石缝里,带一种要死不活的疲惫,所有人匆忙地登岸,之所以如此奔命,是因为这遭痨瘟的竹筏已经快散架了,实际上大家爬上礁石时已经有几根竹子散落入江流;他们中间体力除残影外最好的迷龙把郝兽医拖下了筏子,连他都累得一句话要分成几瓣说,其他人干脆就吭不出声来,忙着逃离江边和呕吐出腹里的江水。
对岸一小队日军正朝他们正对的河岸赶来,距离远成这样,每一发子弹都能成为流弹。
迷龙断断续续地说:“下……下……手……给我……”。一发子弹离他很远削过了东岸,迷龙开始有气无力地笑,“这枪……枪打的……他们……他们也累吐血了个屁的……”
不辣居然还不忘斗嘴:“一口气喘……喘……喘不上……你就翘……翘在这……”
烦啦催促着:“走……走……走。”
残影也很累,从刚才到现在,他一直没进入宏隔空间休息,他虽然比其他人强大却不是神灵,肉身疲惫到了极点,还扛着武器,手里拎了架勃朗宁。
“其他筏子呢?其他筏子呢!”残影脸色阴沉,不知道是不是嗓子哑了,声音里似乎带了哭嚎。
没有人回答他,周围停靠的筏子就他们一架,大家跌着,拖着,爬着上岸,日军正快步赶来,他们在骂,在射击外射击,难以想象累得像这边的人一样了还可能准确地射击,子弹偏得让这边的人瞠目——如果还有那个心思的话,但大家尽力去向子弹打不到的地方,因为打到了身上的话,它也是个子弹。
蛇屁股和丧门星拖着死啦死啦,那家伙却忽然挣脱了,这一挣就叫那两个全失了重心摔在地上。那样的大动作叫其他人以为他中了弹,大家有气无力地看着,看着那家伙堆在地上,然后用了极大的毅力爬了起来,不是爬起,而是跪起,枪弹在周围横飞,日本人终于追到了对岸,开始停在那里射击,可距离依然很远,一发都没击中这边的人。
日军停息了会儿,喘匀了气也开始在调整准头,但死啦死啦却在越飞越近的子弹中向远处的南天门下跪。
“噼”的一发子弹就打在他身前的石头上,但那家伙恍若未觉地在那个弹痕上叩下一个长头。他嘴唇在动,喃喃地在念叨什么,身后的人呆呆地看着他。
他跪了很久,奇迹般的没被打中,也许是久到让日军也想了起来,他们似乎也是尊重死者的,久到让其他人也呆呆仰望着南天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