烦啦确定老头终于睡着,便摸出那封被撕成两半的家信。对上了撕口,在那一点点灯光下看着发呆。
死啦死啦被骂到半夜。回来后若无其事到只能说破罐子破摔。
从此后日军炮火成为例行,那表示他们抬头喘气,蹲坑拉屎时也有百分之多少的死亡可能。他从没掩饰过他的态度,嘻笑怒骂,但从不认为能和占了半个中国的家伙达成半秒钟的谅解。于是一切都只是开始,现实是所有人将永不得消停。
烦啦整晚看着他父亲的信。心里:“孟烦了,别忙想怎么活,你都没有寻死的资格。”
忽然他觉得脑后生凉,猛回头,看见一个影子戳在背后——那是死啦死啦,于是烦啦连忙藏起了自己的信。死啦死啦不知道何时回来的,但并非在偷看他的信函。而是仰着脖子在瞪着那发重型炮弹开出的天窗发呆。
白天,祭旗坡——阵地外,天气晴朗。
自打一早看见被炸得像月球一样的阵地,死啦死啦脸上就出现骄傲的神情。他豪气云天的和身后的兵渣子们说,“看见没,这才是阵地,战场上的阵地。”
那表情,就好像之前说它是阵地不如说它是婊子的牌坊。
今天这会没炮,所有人终于可以出来和身上的虱子一块见见日头。
烦啦从防炮洞里探出了头,他又瘦掉了一圈,瘸得也更加厉害。有心人可以发现烦啦的眼窝已经有了一种长期缺眠的乌青。他挠着自己焦枯的头发。皮屑纷落欲飞。
死啦死啦坐着和他家狗肉一块晒着太阳,同时聚精会神地为狗肉抓着虱子。
烦啦过去,什么也不说,魂不守舍——干站着。
死啦死啦翻了他一眼:“好啦?臭子闹出的毛病。”
烦啦用有些变声的嗓调:“好啦。”
那家伙的话连关怀都不算,因为丫往下就开始嚷嚷:“好啦就闪闪,闪闪,别挡着我的阳光。”
于是烦啦闪了闪,把阳光让给了他:“我想去禅达。”
死啦死啦:“不准。”
烦啦:“为什么?”
死啦死啦:“因为你太多为什么。”
烦啦转了身就走,跟他斗嘴是找死的,他没有小蚂蚁的能耐。
死啦死啦:“嗳,你那嘴是全团最损的吧?”
烦啦站住,他看了死啦死啦很久:“呦喂,这您可得问狗肉去。”
死啦死啦便当之无愧地:“除我之外呢?”
烦啦列举:“影子,迷龙,不辣,阿译,有的时候不都挺有惊喜的吗。”
死啦死啦:“他们哪能排的上个儿啊。我看,从里到外,就属你损。”
烦啦拧着:“随您怎么想。”
死啦死啦站起来,狗肉跟他身后跟着,不过被那丫的推开,然后径直从烦啦身边走过。“随我走一趟吧。”
烦啦问:“上哪?”
死啦死啦:“你管我呢。”
烦啦:“废话,我得穿衣服啊!您说要去蹲屎坑子吧,那我就这身不换了!您要说去寻死呢,那我可就得穿周正点!”
死啦死啦就哈哈乐:“这小子羊角疯还没抽完呢!”
坑道里四仰八叉躺着的人渣们就都哈哈大笑。
接着,死啦死啦向他正经说话:“穿周正点。陪我去禅达。”
烦啦:“……能不能直接说我陪你去寻死呢?省了您费劲来把我气死。”
死啦死啦掉了头就走:“抽。抽。抽。”
烦啦在人渣们的哄笑声中回防炮洞抓了外衣,瘸着往死里跟。
“怎么是你啊,还没走。营座,你把他留下的?”烦啦瞪着小蚂蚁,看着他旁边的残影,“你想死别拖累我们这一群,你知道……”
死啦死啦对他们指了指车子,“大家请吧!”
残影当仁不让,跳了上去,死啦死啦坐在副驾驶座,小蚂蚁占了个地方,烦啦只好在后座努力给自己挤出个位置。
被骗来的威利斯从禅达街头驶过,司机开着车,死啦死啦缠着人在烦,看起来他打算学学开车,并打算在这之前先普及一些理论知识。
“右脚油门前进,是吧!”
“对。”
“左脚……什么器来着?”
“离合器。”
“对对对,离合器,离合器。换挡?”
“对。换挡。”
“左脚离合器换挡,右脚油门前进。”
狗肉被放在祭旗坡,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