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着家里的妻女,要是羊群有个闪失,就是再做三年长工也未必赔得起,妻女岂不是难有出头之日了?
校尉看他胆怯的样子,心满意足地嘿嘿笑了几声,问道:“爷爷问你,方才可看见两个骑马的人过去?”
“两个骑马的人?”李自成假作不解。
“不错!他们是朝廷的钦犯,抚台刘大人悬赏画影图形捉拿二人,爷爷门一路追赶而来,想必你看见了。”那校尉伸手从怀中扯出一卷
“朝廷钦犯?”李自成暗想:看那二人仪表堂堂,不像什么作恶的匪类,如何成了朝廷钦犯?校尉见他发愣,扬鞭作势喝道:“你装什么傻,快回爷爷问话!再若迟延,跑了钦犯,小心拿你顶罪。”
“方才小的在梁上放羊,远远见了两个骑马人,可是一白一蓝的?”
“正是。他们望哪条路逃走,你可看清了?”校尉急问。
李自成指指朝东的路道:“他们往那边儿去了。”
校尉回身道:“杜总镇担心这两个反贼往清涧向王左挂求救,增援韩城,已派兵截断了通往绥德、清涧的道路,他们插翅也难飞了。咱们只朝东往佳县方向追赶,弟兄们加把劲儿,三千两的赏银若是咱们弟兄得了,就在米脂城里找几个绝色的婆娘乐乐!”
“好啊!都说米脂城的婆娘细皮嫩肉,水灵得天仙一般,咱也见识见识。”
“将炕烧得热热的,赤条条地搂着个小娘们儿,嘻嘻……也减了许多戍边的苦楚。”马队乱哄哄地吵嚷着向东追去,李自成一颗心才觉落下,忽地想着校尉所说南面有伏兵截杀的话,心头又陡地紧了起来,那二人怕是凶多吉少了,一边暗自祷告,一边赶羊饮了水,换到另外一个山坡,不时向南眺望,半日心神不宁,竟忘了饥饿。
红日西垂,四处升起了缕缕炊烟,夕阳的余晖散落在沟梁之间,或金黄或灰暗,景象极为苍茫。李自成无心看什么景色,慢慢赶羊回去,到了村外,远远见家里那孔窑洞似是冒出一缕淡淡的清烟,自己与妻女进了艾府,便再没有回过家,若有人占了窑洞,日后自己哪里容身?李自成心里一急,疾步过去探看。窑洞是父亲李守忠留下的,那时李家在坡下还有几亩薄田,为方便耕作,便在坡上挖了一孔窑洞,孤零零的没有邻居,眼下那几亩薄田为安葬父母,早已典当给了艾员外。李自成到了坡前,不由吃了一惊,窑前的那棵枣树上赫然拴着两匹战马,窑里传出轻微的呻吟声,他看着那有几分眼熟的马匹,惊愕万分,难道是他俩在窑里?此时,窑里的人已然听到羊叫的声音,蓝衣汉子持刀出来观望,见了自成,将刀入鞘道:“兄弟,你怎么来了?咱们真是有缘。”
自成笑道:“这原是小弟的家,只是多日不曾居住了,怕是没有什么东西招待朋友。噫!你那位白袍兄弟呢?”
不待蓝衣汉子回答,窑洞里有人应道:“我在这里,不知窑洞还有主人,叨扰了。”那白袍汉子以剑拄地,拖着一条腿,笑吟吟地站在门边。自成看他的腿上一片殷红,惊问:“怎的伤了?”
“官兵在路上埋伏,我俩没提防,中了一箭,骑不得马了,暂借宝地歇息歇息。”白袍汉子忽地皱一皱眉,咬牙不语,似是极为疼痛。
“大哥。”蓝衣汉子见状,忙上前扶他入窑坐下,从锅里取瓢热水递上,骂道:“没想到躲过了杜文焕,却遇到个什么洪参政,如此心狠手辣,竟用倒钩的狼牙箭,怎样取拔也要带下好大一块肉来,哥哥吃苦了。”
“哥哥也没想到胡廷宴一个糊涂官手下,竟有这般厉害的角色!”白袍汉子神情不禁有几分黯然。
“哼!不过读过几本书的书生,不是三头六臂的,有什么了不起的?有朝一日小弟捉住他,一把将他的头拧下来,做个尿壶用。”说罢大笑,转身招呼李自成进来,自成听他话语粗俗,又见他反客为主招呼自己,想是个极豪爽的人,心下暗笑。白袍汉子正色道:“兄弟这话就不对了,天下最不可轻的就是读书人,古今成大事的哪个不依靠读书人?运筹帷幄,决胜千里,单靠蛮力怎么行?”
自成听他言语透出几分文雅,句句在理,暗暗佩服。白袍汉子抬头看看自成,和声道:“这位兄弟,你我萍水相逢,多谢仗义援助。”他连咳几声,面色苍白,见蓝衣汉子两眼顶着自己,神情极是关切焦虑,淡淡地说:“不妨事,我只是流了些血,又没进什么饭食,一时觉得头晕。”
李自成这才想起晌午未吃的干粮,急忙解开皮袄,那谷糠的干粮被皮鞭抽打得裂成几块,用手捧了递与白袍汉子。白袍汉子取了一块皱眉嚼咽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