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能力范围之内,做到了最大限度的勇敢,但这还是远远不够。”
“她会因为过去的美好而心软,她会因为丈夫和父亲这个身份而心软,她甚至会因为觉得难堪,不想把事情闹大,将争吵尽可能地锁在门内,哪怕那已经远远地逾越了家人之间的冲突和矛盾。”
“小时候,我无法确认自己的战线,因为我的选择不多,但在经历了极端的绝望之后,我的心理防线被狠狠地击溃了,我忽然发现我或许还能拥有第三种选择。”
“我不想再忍气吞声了。”
“但我的母亲永远不会像我这样果断。”
“尽管她遭受的那些苦难,比任何人都要深重,但她的骨子里,依旧流淌着守旧的血液,她最多只能反抗到这里了。”
“痛苦的循环没有被打破,而是换了一种形式,从她的身上,转移到了我的身上。”
“我想要逃得远远的,但我的牵绊就在这里,我无法弃她于不顾,这让我也被动地卷入了这场看不见尽头的轮回。”
“这当然不能怪她。”
“但我不能说我完全没有怨气。”
“过去我已经不在乎,但在身为我父亲的男人,做出了那种事情之后,她为什么还能允许对方进门?”
“我想不通这个问题。”
“我既委屈又愤怒,但比起我个人的情绪,我更害怕的是未来。”
“我好像已经看不见我的未来了。”
“我把活下去的勇气,全部寄托在了未来,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变得模糊,以至于彻底消失。”
“所以我犹豫了。”
“我飞快地做好了酱拌豆腐,然后端进了卧室。”
“看见我的到来,我的母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,她冲着我温柔地笑了笑,却没有接过我手中的碗,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了。”
“她选择跟我说了一段话。”
“她说,刚刚怀孕的时候,很多人都恭喜她,终于有了自己的骨肉,她其实没怎么听明白,因为她一直都有自己的骨肉,否则她根本不能算是活着。”
“直到我顺利降生。”
“她才一点点地领悟了这句话。”
“肉裹着骨,骨贴着肉,它们彼此依附,密不可分,却又注定要在结局剥离。”
“肉身会最先消失,然后才是骨骼,在烈火的淬炼下,再坚硬的东西,也会化作一团灰烬。”
“但这仅仅是表象。”
“也许,正是因为察觉到了肉身的离开,骨骼才会主动卸下自己的防御,心甘情愿地沦为一团灰烬。”
“分离即是死,分离亦是生。”
“父母跟子女的关系就是如此。”
“她唯一一次能够给予的‘生’,就是将我带入了这个世界,尽管这个世界一点儿都不美好,但她已经竭尽全力地抚养了我。”
“我可以是她的骨肉,也可以是一根纯粹的骨头,□□正在环绕而生。”
“她也曾经是别人的骨肉,却又无怨无悔地掏空了自己的养分,仅仅是为了滋养一根注定会离她而去的骨头。”
“说实话,我听得似懂非懂,因为我从未从母亲的嘴巴里,听到过如此深奥的话语。”
“她看出了我的茫然,却没有在意,只是轻声告诉我,总有一天,我会明白她在表达什么。”
“我虽然没有回答,却已经在心里摇头,因为我特别肯定,我不会拥有后代,注定无法感受她的感受。”
“事实证明,我又一次错得离谱。”
“除了用来比喻子女,骨肉还可以用来形容至亲至爱,我原本以为这同样和我无缘,但我却在跟我息息相关的废墟之下,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幸存者。”
“他应该恨我,却因为我掀开了他头顶的瓦片,将我误认成了救世主,从此跌跌撞撞地跟在了我的身后。”
“我可以忍受骨肉剥离之苦,也可以漠然地看着自己的□□,一天天地消减,直到薄成了一层皮,行将就木地贴着骨头,我也绝不会喊一声痛,因为这全都是我活该承受的东西。”
“但我唯独不能忍受对方在我的面前分崩离析。”
“你说得对。”舒良缓慢地闭上了眼睛,“有些事,从开始就已经注定,让人不得不信。”
“母亲的那段话,让我失神了很久,等我反应过来之后,我已经没有犹豫的必要了。”
“可能是出于愧疚,也可能是受到了冥冥的指引,即使过